“皇上,门外存司禁求见。”平日侍候皇帝的贴身太监匆匆地走过长廊,来到那金黄色的帷幔前面,跪倒磕头,把脸紧贴在地毯之上。
微风将帘幕吹拂起了一角,使得皇帝能够看清对方是谁。他不急不慢,把压在枕底的匕首取出来,在刀面上吹了几下:“皇侄此来,必是国事。我去殿上见他。你退到里边去。”
“是。”
皇帝自从将仅有的那点权力交给太子之后,他就深居在此,不出寝宫多年了。他在年轻时,尚对下棋颇有兴趣,但现在他变得更加孤僻寡言了,把棋盘放得落了灰,平日里就是吃饭、睡觉,或严整地坐在御床上发呆,或闷头在宫殿内徘徊,若没有国事缠身,身旁的人甚至连一句话都听不到。于是,这些‘小臣’们,都不得不对这样神鬼莫测的权威感到恐惧,以致于不敢仰视。
他是热衷于塑造自己神秘的形象,可他并不像一般君王的心态,会以此自鸣得意,反而愈发胆怯:他生怕自己某一次的言行举止会出现差错,从而打破苦苦积累的威严。可他又只能凭借这样,才可获得丝微的安全感,撕裂的情绪一直左右着他,使他如着了疯魔一般地紧张、疑虑,只是把它强烈按在心头,不令发作罢了。
“臣存肇叩见陛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存肇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向上高呼。
皇帝似乎出了会儿神,不知在想着什么,这时才被这句话拉了回来,望了望空旷的四周,自己端坐在屏风之后。
“请起。今日可是为军中之事?”
“是也不是。臣近日外出,观军旅,见京城外的守军似有异常,军队走动频繁,望陛下谨慎防备。最好能立降诏旨,使存肇调查一番。”
“汝一人之言,恐难为凭,”皇帝把一根手指摁在了匕首的末端,“可有他人作证?”
“臣……”存肇刚说出第一个字,就把眉头一拧,回头瞧了一眼关闭的大门,久久不转过头来。
“你怎么不说?”
“陛下,”存肇连忙回身磕头,“臣听着外边有人轻拍门板,料是别人,不敢去开。”
“太监我早已差走了,你去开门,也无妨。”
存肇领了命,把大殿的两扇门板轻轻启开,登时就传来了一阵整齐的呼声:“臣陈同袍、葛明为觐见圣上!”
皇帝猛然听到这两个名字,目光一怔,随之直直地看向前方。
“陛下,这位陈尚书正是微臣请来的。”存肇面带愧色,移了两步,让出正中间的位置。
“皇上,我可以为存司禁作证!”陈同袍义正辞严地说道,“京畿周边的军队是由柳党把持着,最近集中兵马,必是料己已成强弩之末,欲趁机作殊死一搏!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皇上速下诏书,令我等起事诛逆,还政于君!”
说罢,他流着两行清泪,颤抖的手从怀中取出一张干皱的信纸来:“这是万郡王劝我等讨逆的信件,其中尽是一片赤诚。臣下不胜激奋,就为了心头的一点忠义之念,一直冒死保存,至今方敢上呈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