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晖光正坐在黑沉沉的屋子里。他并不点烛,也没有开窗,桌上的纸笔凌乱地摆放着,只有一阵阵急促的噼啪声在耳边作响。
忽然间,那响声止住了,一道白光从门外穿透进来,直照在他的脸上。
“谁?”明晖光睁开眼问。
崔乙走了进来,见这位明大人笔直地坐着,未在理事,只在手中捻着一串梨木佛珠。他不敢多作打量,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您可能不太认识我,在下乃是崔侍郎的儿子,名唤崔乙,字和巽,准备接任刑部主事一职,受叶大人之命,特来拜谒上官。”
明晖光撒手放下佛珠,冷冷地回了一声:“崔主事,幸会,幸会。”
“大人可是信奉释教?”崔乙走到面前,笑着问道。
“呸!我信奉这个做什么?”这一问不知怎么激着他了,见他正色说道,“本官出自儒学名门,所治皆为经典,一心访求正道而已。这释家乃是番邦异端,好述轮回之邪说,与道统相抵牾。倒是那些学艺不精的,喜将两者混为一谈,把人心都蛊惑了。我等为官的士人,更要坚持纯正之儒学,却心性之空谈。”
“那是小人的错了,”崔乙连忙赔笑,“不过我看您握着一串佛珠,不知……为何?”
“本官心情比较焦躁,”明晖光又转了下那珠子,“借这个平静一会儿罢了。”
“你还有公事要禀报么?”他对这样的寒暄不厌其烦。
“没什么公事,只是让大人看个眼熟,望日后能提携一二。”
明晖光道:“崔侍郎待我不薄,我自当照顾你。不知你现居何职?若有公事上的疑问,我也可以帮衬着你。”
“在下无职在身。”
“嗯?”明晖光犹疑片刻,“你父亲做了如此大官,按情你也该沾一沾福泽才是。那你可是中了进士?”
“暂为秀才,何足论到进士。”
“秀才?”明晖光抬眼看他,脸上就浮现出一丝不快的神情,“秀才不去考功名,如何得官?”
崔乙正在志得意满之际,哪能听进明晖光的质疑声,登时就板起脸来:“大人,这是叶尚书安排的,在下岂能干预?”
明晖光直直地看着他说:“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靠着异途为官,到底是不正之风,玷污了家门,岂是小事?汝个后生,若不以修身养德为重,何能承世家之业,为一方表率?我劝你放下这些非分的想法,老老实实考上科举,把圣贤之言再熟记几遍。”
崔乙被他说得愈发恼怒,一张脸憋得通红,当即作了个不服气的揖,说道:“在下还是一介草民,知道听叶尚书的命令,知道听皇上的,却不知这么多天大的道理!”言讫,也不管对方作何反应,一转身便径直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