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崔乙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直响,眼睛直瞪,难以入眠。便又想:‘这或许是我多心了,太子的耳目未必有如此之多,就算有,安能这样恰巧遇见?何况在一处无名的客栈里……’想到此处,他的焦虑情绪淡了下来,借此宽慰住了自己,不再思考那最坏的结果。
“那个人,你不觉得可疑?”一个差役打扮的壮汉掩上客房的门,回头看着他的同僚,疑虑地皱起了眉。
“在柜前吵架的那个?”另一名公人正脱着皂靴,一面答他的话,“是有几分可疑,派头不像个平头百姓。而且,为了保全自己的脸面,就掷出二两银子,未免过于豪爽了。”
“此人要不要查?”壮汉倚着门板问。
“必然得查,”那人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但你我奉命出京之前,太子曾有过吩咐:切不可打草惊蛇,动静需闹得小些。依我之见,他若是叶贼党羽,必从京师赶来,沿途将经过几处小县,进城时定遭盘问。可将他的衣着、身形等悉数记下,尽向那些县城里打听;如确是这样的路线,那离我们的猜疑便八九不离十了。”
“此计甚好,不过未知他的声音相貌,这两条线索缺少了,打听起来会很困难,”那壮汉走过来,说,“正巧我还见过叶党众人的画像,比如崔乙、明晖光之类;虽不能做到十分相似,也够用了。不如明日叫我和他搭个话,瞧瞧他的面容,探探他的底细。”
“我怕……会让他警觉起来。”
壮汉冷笑:“放心,我自有个办法!”
次日鸡鸣,崔乙早早地起了,他心中仍不自安,哪敢在店内久留,迅速穿上了外衣,迷迷糊糊地开门出去。
“唉,您别走啊!”
崔乙刚要下楼,忽听得背后有人猛喊,浑如被一道震雷劈中,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了。
“您可是叫曾渊的?”
崔乙扶着楼梯,紧张地转过身去,见是一个身形粗壮的人,身穿浅灰色的棉衣,打着好几块补丁。
“你……怎么知道的?”崔乙心生警惕。
那人笑道:“我昨日来住,从掌柜的名簿上瞥见了这个名字,十分吃惊。因我也姓曾,有一位素未谋面的堂兄弟就叫曾渊,幼时搬去京城住了。不知可是您?”
“您是哪里人?”
“便在本地。”
崔乙紧接着作了个揖:“那抱歉,在下只是与他重名,并非一人。”
那汉子吃了一惊:“哦,这可真是一桩奇事啊……您是做什么的?”
“我急着赶路,这不正要下楼去么。”
那汉子便抱了抱拳,连说声‘叨扰’,退将出去。崔乙未听出他有别的意图,便吐出一口气来,自以为虚惊一场。
那壮汉回到屋里,把身上的棉衣扔了,换回公服,即笑着与同僚说道:“板上钉钉了。你已不用去查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