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宗善一进来,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又望了望这陌生的房间,不觉心头一紧,知道自己是中了叶永甲的计了。好在他向来遇事镇定,并不慌乱,亦不惊愕,带着微笑去与叶永甲谈话。
“叶大人,你不是要检查卷宗吗?为何叫了这么多人到此?还都是我中书省的官员……”
叶永甲深揖道:“实在抱歉,叶某有一件更紧要的大事相求,卷宗就先搁置在旁吧。”
“你事先可未同我说过。”宿宗善摇摇头。
“这都是因过湘人欺人太甚,逼得在下走上绝路,不得已而行出此计,万望宰相恕罪!”叶永甲屈着身子,沉重地低下头,声音带了点哽咽。
“罢了,罢了,”宿宗善摆了摆手,“我不会究治你的罪,但你与良侯的恩怨,我也不会插手。唯一的建议是,你们应该戮力同心、摒弃前嫌,不要为了手头的一点权力争斗。”
叶永甲接着说:“叶某何尝不想如此,可那厮已然挑起事端,您若坐视不管,恐怕只会助长他的气焰,使争斗愈演愈烈。如能即刻杜绝此议,封还奏书,不仅有利于下官,更有利于朝廷啊!”
“何况,何况……”他登时回过身去,面朝着众位官员,声泪俱下,“中书省的同僚们都看不惯过湘人的所作所为,难道您就无法下定决心吗?”
宿宗善见叶永甲沉痛万分,明晖光又目光殷切,不便直接回绝,乃问众人道:“你们是这样想的?”
官员们极清楚湘人的脾气,又不敢得罪叶党,一个个只好紧闭嘴巴,不置一词。
宗善看他们没人来帮腔,瞬间改换了主意,不再固执己见,反而礼貌地笑了笑说:“看来叶尚书没有骗我,汝等确实倒向了他那边。有道是众意难违,本官这就写一封信去通知他,把他的奏本送回去。”
叶永甲听罢,连忙携住明晖光俯首拜谢:“宰相大恩,卑职没齿难忘!”
宿宗善当即在这房间里用了纸墨,写了张转告过湘人的信件,叫中书主事递与本人。湘人此时在陈府上议事,得了此信,不胜愤懑,囔囔着要去朝中论争,却被陈同袍一把按住,前者十分不解:“您当初既叫我上书发难,今日为何又要我就此放弃?唉,我真搞不懂您的想法……”
陈同袍平静地回答道:“思兴莫慌,只你那一纸奏书,就足够让叶贼进我的圈套了。”
“什么?”湘人眼神一愣,“您的意思,这是您……早就料到的?”
叶永甲神秘地一笑:“没错。思兴可能不知道,这一着,在兵法上名为佯攻。”
早在十几日之前,万羽之就抵达了信阳。自他出发那日始,各地州府的长官就听闻了消息,无不震恐骇惧,不惜为之设宴置酒、大肆铺张,极尽奢靡来伺候这位出京访察的主事,生怕引了他的恨怨,遭了报复。
万羽之这人向来就是放浪无忌,见他们如此殷勤地招待,非但不加阻止,一路上还走走停停,到处宴乐,甚感快哉。
“大人,咱们今日要快点走了,不然误了行程,您的责任也不轻呀。”
两个小吏紧跟着万羽之,在官道上持辔缓行,其中一人看了看新升起的日头,又望了望身后护送的队伍,心里不免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