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知后觉的醒过味儿,嘟囔道“长筹不就是厕筹,如厕之后的刮屎板?
茅房里用来堵鼻孔的干枣,怎么能拿来吃?
还在茅房里将枣吃个净光,不是愚蠢,就是奸诈。”
冀漾正坐在书案前读孙子兵法。
书籍里面的内容他早已倒背如流,但闲暇时还是喜欢看看。
忽然耳边传来清丽的曲调,他倚窗望去。
山野清明,梨花绽放,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路上,光影斑驳。
小丫头穿着一身素衣,笑得眉眼弯弯,走在梨林里不仅没有丝毫是逊色,反而被衬得宛若梨花仙子,十分耀眼。
见她没有难过,仍是活泼的向上,还能自娱自乐。
他仅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干涸的心田就好似被雨水润泽,莫名的满足。
花府对她来说早已是水深火热。
他既然做哥哥就要为小丫头打算,尽快成长起来护住她。
“屠维,边振明最近有什么动静?”
边振明被邢简摆了一道,为了息事宁人找远嫁的女儿们要了银钱,才将窟窿给填平。
依着那种自以为是的性子,绝无可能看清自身的错误,定会做点什么!
“边振明给远在燕京的燑、煵、焟三个女儿,分别都送了密信,不知道具体写的什么,但回乡祭祖的花府老夫人林淑清,直接从休宁赶来余姚,昨日刚刚住进边府。”
“花府的人来余姚,呵!”
别人不知道,冀漾还能不知道?
看惯了深宫里的勾心斗角,这些小伎俩也就小丫头的父亲花克俭,那位寄情诗词歌赋的大才子,参悟不透吧!
把花沅当做荣贵妃的赝品送进宫,最大的获利者绝对不是结发妻生的正嫡一脉,而是平妻林淑清,还有身为平嫡的这一脉,获益良多。
小丫头三年前被人卖到边府为婢,就是林淑清等人的谋划。
哼,如何能拿捏尚书府的嫡孙女?
当然是先让人轻贱她,之后再救了她。
让她感恩戴德,用亲情栓住了,让小丫头死心塌地的为他们做事,成为一块牢不可催的垫脚石。
小丫头年纪尚小,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又天性醇厚,定会被利用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而如今这颗棋子跑了,平嫡一脉又怎会舍得谋划了一半的计划搁浅?
记得正嫡花克俭的贵妾,就是边振明的嫡三女边亚焟,当年也是林淑清给做主抬进府的,后又将庶子、庶女生在小丫头前面,占了长的位置。
如此,林淑清与边府可谓是早就沆瀣一气。
忽然有些后悔,当年将小丫头换进了花府。
他本想着世家贵女不愁吃穿,二少奶奶虽亡,但有亲祖母、亲爹护着,日子也不会难熬,这才生出一念。
可寻常百姓又重男轻女,他也舍不得她吃苦受累。
也许他该找个机会,将小丫头送到荣贵妃身边。
母女血亲乃是天性,荣贞儿定会喜欢小丫头的。
另一头。
花沅哼着小曲儿,瞅见那一抹俊逸的身影,眼眸立刻亮了。
好俊啊!
病弱有病弱的美,健硕有健硕的阳刚。
但又闪过一丝的心虚,她刚才想他便秘的样子,会不会被发现了?
冀漾看着她,本来正要唤自己的,但却忽然收了口型。
心里怅然若失,空落落的。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虽然不说,但是喜欢小丫头甜甜地对着自己,还有那絮絮叨叨的小模样。
记得小丫头很是厌恶林淑清这位平祖母。
他心中生出作弄小丫头的心思。
于是,他对着下面正往竹楼里迈小腿儿的她,淡淡道“林淑清昨日来了,住在边振明的府上。”
花沅听后,身子微僵。
那位佛口蛇心的平祖母来了!
正妻所生的嫡子称为“正嫡”,平妻所生的嫡子为“平嫡”。
她的祖母只要还在世一日,林淑清就是掌握中馈,也是平妻、平祖母。
她的子女也是平嫡。
那花克勤虽是榜眼出身,却也矮上她父亲正嫡一头。
这也是那一窝窝作为平嫡大房头心里解不开的死疙瘩。
对于这些事她原来也不懂,也没人教自己,她只觉得都是一家人。
可偏偏算计她最深的也是“一家人”。
就在花沅绷着小脸的时候,冀漾又说话了。
“你的亲人来了,正好送你过去,和家人团聚。”
“砰!”小篮子掉在地上,麦苗、稻苗、萝卜叶,凌乱的撒了一地。
“不……不……我不去!”
花沅顿惊,前世今生的噩梦席卷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是要回去,但回去绝对不是为了团聚,而是报仇。
可报仇,也要有报仇的资本。
她从不认为凭着自己势单力薄的一人,就能撼动花府。
林淑清的父亲林大儒是花信的夫子,乃当代大儒,在国子监任职,桃李遍天下。
当年花信同荣毓莠门当户对,早有婚约在身,与林淑清不过是私相授受,可感情甚笃。
故而荣毓莠虽为正室,却不受夫君宠爱,加之后来荣府满门获罪,成了罪臣之后,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幸好祸不及出嫁女,但荣毓莠在后宅的地位,却越发卑微,遂一直由平妻林淑清掌管花府中馈。
花信则将子孙全部投到林大儒门下教养,所以哪怕是荣毓莠亲生子嗣,也皆与这个原配嫡妻不亲近。
有名无权的正室,那自然过得也不甚如意,任平嫡一脉轻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