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芝回到家里的时候, 红叶和红心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娘?你回来啦?”
这声‘娘’把受了打击的张向阳拉回现实,他缓缓转身, 呆呆地望着她,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何方芝把身后的竹篓放下, 从里面掏出几本书往屋里走。两个孩子又去玩跳房子。
“你去哪了?”张向阳跟在她后面进屋, 看她把书放回高桌上,声音很平缓, 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但仔细听还是可以感觉到他声音有点发颤。
何方芝也没仔细分辨,她现在渴得厉害, 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轻轻抿了好几口, 才扭头回答他的问题,“我去采草药了, 怎么了?”
张向阳握紧拳头, 慢慢靠近她,眼神死死地锁住她的脸。
何方芝被他盯地头皮发毛, 直到被他逼到墙根,她眉头一皱,指尖点他胸口阻止他前进, “你怎么了?”
他一手撑着墙, 埋头在她脖间嗅了一下,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吗?这药膏是你自制的。”
“是啊。”何方芝不明就理, 他离得这样近,呼出来的热气让她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张向阳声音微冷,“你都送给谁了?”
何方芝歪着脑袋想了想,“上回就做了两瓶。一瓶给你了呀,另一瓶我卖了。”
张向阳抿了抿嘴,不死心地追问,“真的没有送给别人?”
“没了!”何方芝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很奇怪,眼神也比往常冷淡。她有什么惹到他吗?简直莫名其妙!
张向阳当下心如死灰,盯着她的眼睛,质问她,“那为什么赵志义的脖子处有相同的味道?”
何方芝蹙眉,“你什么意思?”
张向阳见她还不肯承认,便一条一条给她捋,“你上次和赵志义有说有笑,赵志义甚至帮你解决想要暗害你的人,你俩身上有同一种味道。而且那药膏还是你自制的。这些还不能证明你俩关系非同一般吗?”
何方芝没想到他居然猜出来了,不过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不可能像个真正的村姑一样被他三两句话就把老底都露了,她用跟平时相差无几的语气,淡淡地问,“你什么意思?”
张向阳见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她还死鸭子嘴硬,当下也顾不上什么,冲口而出,“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
怪不得上次要跟他口头约定,看来她是心有所属。
何方芝没想到他居然猜得这么离谱,看来他还没找赵志义确认。也是,如果他先找赵志义,以赵志义那不会转弯的脑子,很快会被他诈出来。哎!可惜了!
她低下头,酝酿一会儿,再抬头的时候,眼圈红红的,“你明知道赵志义和明秋在处对象,我和明秋关系又亲密,你还这么冤枉我,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水性杨花,连好姐妹的男人都会勾搭的下贱胚子?”她捂着脸,很压抑地低泣,肩膀一耸一耸的。
张向阳的气瞬间就瘪了下去,他被她的话震住了,“你是说他跟李明秋在处对象?”
何方芝点头,“是啊。咱们全生产队的人都知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要是想休我,你直接说就好了,我不会挡着你再娶美娇娘,可你不该往我身上泼脏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为你生了两个孩子,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这么侮辱我?”
张向阳还从来没被人骂得这么难听过,可如果她真的是冤枉的,他这样怀疑她,似乎真的很过份,“可他为什么要帮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荒郊野外听人家墙角?还冒着得罪人的风险。”
何方芝擦擦眼泪,娇美可人的脸上满是哀戚,“之前我不是救过李明秋吗?可能他想报恩吧。”这话说得一点毛病也没有。
张向阳不死心追问,“那药膏呢?你刚才说没送给别人。”
“赵志义经常去县城,我让他帮我卖药膏。可能他没卖吧。毕竟那药效挺好,他想留着自己用,也很合理。”何方芝随便找了个理由。
张向阳竟无话可说。原来她没有背叛他,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高兴了,何方芝脸色却很难看,脸上挂着泪珠,眼神幽怨,“所以你能告诉我,你喜欢上谁了吗?”
瞅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张向阳只觉得自己可恶至极,她明明这么好,他怎么会猪油蒙了心,以为她出轨呢?见她这样委屈,他立刻摇头,“没有,我没有喜欢上别人。我心里一直都有你。”
何方芝根本不信,“你就别唬我了。我知道你一定是嫌弃我了。呜呜呜……”她推开他靠过来的身体,直奔里屋,趴在炕上,哭个不休。
张向阳跟着进去,搂着她的肩膀不停道歉。可惜效果不佳。
“哎!”张向阳重重叹了口气。最近他的心情很糟糕。自从上回误会媳妇和自己好兄弟有一腿,他媳妇已经一个星期没理会他了。
这天他步行往邮局走,还没到门口,迎面就碰上彭家木。
彭家门大步走过来,两眼放光,上前捶了他一下,“阳子,你干啥没精打彩的呀?怎么昨晚奋战一夜,累着了?
张向阳白了他一眼,“你有啥事就说!”
彭家木这才想起正事,“上回送我的清凉膏,你还有吗?”
张向阳点头,“家里只有一盒,这东西耐用,做多了也是浪费,怎么你还要?”
“对!”彭家木拉他到旁边说话,“有人想拿东西跟你换,你干不?”
张向阳眼睛一亮,“你有门路?”
“我一个朋友是司机。经常往南方跑,你也知道那边的天气有多热,我上回去他家玩,给他用了一点你送我的清凉膏,他用了也觉得好。想跟你换。”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才继续道,“他门路广着呢,什么东西都能给你带。”
一听这话,张向阳激动地直搓手,“我想给我媳妇买点适合她的东西。你问问看能不能让他给我整点票。”
彭家木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通,揶揄道,“怎么?你惹弟妹生气了?”
张向阳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但还是老实地点头,“我说错话把她惹恼了,她已经一个星期没跟我说话了。”
彭家木捶了他一下,“你这张臭嘴,一喝醉就什么都外胡咧咧,我跟你说你以后就坏在你这张嘴上。”
张向阳想说他没喝醉。又一琢磨,不喝醉就敢怀疑媳妇出轨,似乎更欠打,所以也就不说了,只是舔着脸求他,“彭哥,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成啊,这有什么不成的。”彭家木也好说话,拍着胸口保证道,“我保证给你找到好东西,让弟妹原谅你。”
张向阳立刻朝他道谢。
这天刚好是头一回发工资的日子。
张向阳先去趟老房,给了亲娘二十块钱,接过亲娘递过来的小半篮子鸡蛋。
刚转身就看到大嫂拿着镰刀从院外进来,看到他手里提着的篮子,杨素兰脸色登时不好看了。
张母见她要发火,忙把手里的钱朝她扬了扬,“瞧见没?我儿子发了工资立马交了二十块钱给我。看看他多孝顺。”
张大队长从外面走进来,看了眼篮子没说话,背着手进屋去了。
杨素兰见公公不反对,朝张向阳道,“我表妹也喜欢吃鸡蛋。你别自己独吞了。”
说着也进屋去了。
张向民朝三弟点了下头,什么话都没说。
张母见小儿子一脸尴尬,担心他脸皮薄不肯拿鸡蛋,忙道,“你别听他们的。快回去吧。”
张向阳收回心神,到底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
他提着篮子,回到家里就把鸡蛋放到堂屋的高桌上。
当看到自己媳妇端着饭菜进屋,给两个孩子洗手上桌,却根本不理会自己,张向阳只好自己舔着脸坐过来,从兜里掏出十三块钱递到她面前,“方芝,这是我的工资。那二十块钱,我已经给咱娘了。”
何方芝默默把钱收下,却依旧不肯搭理他。
张向阳继续舔着脸笑,“方芝,你能不能帮我多做几盒清凉膏啊?我有个朋友要用。”
换来的东西,可以当惊喜送给她。
何方芝没说话,依旧晾着他。
张向阳摸摸鼻子,一扭头就对上红叶朝他做了个鬼脸。
张向阳回了个无奈的表情,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何方芝瞧见了,眉头皱起,斥道,“吃饭的时候不要笑,当心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