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 温度又冷了几分,寒风呼呼地吹着,沿途经过几个生产队, 大多数人都穿上打着补丁的厚衣服, 左手插进右衣袖, 右手插进左衣袖, 缩着脖子站在门口跟人聊天,但可能是身上的衣服不够暖, 冻得瑟瑟发抖, 时不时就跺一下脚。
张向阳缩了缩脖子,看了眼前面骑得火热的大哥, 他戴着雷锋帽,耳朵倒是没冻着。但手上没有手套, 冻得通红,时不时就放到嘴边哈一下。
张向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便故作抱怨着, “大哥,照你这速度咱们啥时候才能到啊?”
张向民虽然身上冷, 可心里却暖和。平时他几乎没有机会能碰到这自行车。今天却能可着劲儿地骑。他脚上蹬得特别起劲儿。
听到三弟的话,张向民以为他是太冷了,忙道, “没事儿, 我骑快些, 咱们一会儿就能到。”
这个一会儿, 还真是一会儿。连五分钟都不用。拐了弯,就到了村口。
老远就看到一个穿着蓝色褂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大姐迎了上来,“三弟,你可来了。家里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来呢。”
她上来就拽住张向阳的胳膊,热情地他都快招架不住了。
他还从来跟人这么亲密接触过,面上颇有些不自在。
他试探着把自己的胳膊往外抽,“二姐,我爹让我和大哥来请你。我俩已经吃过饭了。你们吃吧。”
张二梅嗔了他一眼,“你这话说的,到了你二姐家就跟到了自己家,哪能这么客气。”
说着,一把抱住张向阳已经抽出半截的胳膊,不让他动。
张向阳无奈地笑笑,侧头提醒她,“大哥也来了。一路上都是他骑车带我的。”
张二梅脸色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在张向阳笑迎迎的目光中,才不情不愿地朝张向民叫了声,“大哥”
张向民有些惊讶,搓着手,有些生疏地叫了声,“二妹”
“走吧!”张二梅拽着张向阳往家走。
张向阳没法子只能被她拽着。
张二梅扭头往后瞅了一眼,又小声趴到他耳边小声问,“你咋跟他关系这么好了?”
张向阳笑笑,“他是咱大哥啊。亲兄弟。”
张二梅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三弟,你傻了啊。”她压低声音,“你又不是不知道咱爹最疼他。你还跟他走得这么近,当心他给你使拌子。”
张向阳呵呵笑,张向民给他使拌子,不说智商问题,就说他大哥这性子,他也干不出这事儿啊。
张向阳一脸懊悔,“二姐,你别这么说大哥。大哥其实对我挺好的。八月份,我花了三百块钱弄到了一份工作,他还帮我跟爹说好话呢。”
张二梅有些不信,“真的?他能这么好?”
张向阳很肯定地点头,“真的。”
张二梅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他媳妇就没说什么?”
张向阳摇头,“他没说什么。她也帮我说好话了。”虽然大嫂最后让他把钱交给他媳妇,但确实帮他说过好话。
张二梅这下子眉头已经拧成麻花了,“这两人该不会憋着什么话吧?”
哈?这从哪得出这么多阴谋论?张向阳有心想替大哥大嫂说两句好话。却听二姐又道,“说不定咱爹私下里拿钱补贴他们了。你不知道而已。”
这?张向阳哭笑不得,“可过年时候分家,咱爹连账目都拿出来给我们看的。你知道的,我识字的。上面记得很清楚。”
这年代几乎没有什么外快。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年底的分红。张大队长每一年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几年除了盖房子也没有别的开销,所以张大队长还真没有偏袒谁。
虽然张大队长更偏疼大儿子,常常骂他,训他,可那也是因为原身太混账,张大队已经骂习惯了。
张二梅这下子是真的想不通了。
张向阳忙道,“还有,我媳妇帮队里做咸菜,大哥大嫂也过来帮忙,他们人挺好的。”
张二梅对上他的眼睛,“可以前咱娘说,他们两人常常跟咱爹告你的状。经常害你被骂。这些你都不跟他们计较了?”
告状这种事,他大哥应该做不出来,估计是他大嫂干的。不过自从他把私房钱给他媳妇之后,大嫂似乎就不怎么管他们家的事了。
张向阳也不再计较以前的事,左右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帮原身出头这事儿,想都不要想。他都替原身背过多少黑锅了。早不欠原身了。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现在有份稳定的工作,也跟他们分了家,他们也没要像以前一样告我的状。我耳根子可以彻底清净下来,何必再翻以前的旧事呢。”
张二梅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只是半年没见,我咋觉得你变了呢。”
张向阳笑容很温和,“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张二梅也说不上来。照理说他三弟脾气变好了,她该高兴,可他现在处处替她娘的死对头说话。她应该高兴吗?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思,三人到了张二梅现在的家。
张二梅所嫁的男人叫吴成虎。上面有两个哥哥,底下有两个弟弟。
吴家分家比较早,所以张二梅早就当家作主了。
张二梅生了一儿一女。一个六岁,一个五岁。此时两个孩子正在院子里剥板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