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生拍了拍桌子,“那你真该好好想想了。你想啊,从广东到临北,有上千里路。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有从临北往北,以后肯定也要开放的。难道你不想扩张吗?”
张向阳从来没想过要放弃这些地方的市场。所以他一早就打算从深圳那边运货过来。经李学生这么一说,这其中的成本确实不小。
见他有些意动,李学生再接再厉,“而且深圳那边的人工费和场地费都贵得很。你要是在东江县建厂,至少能省一半,你想想是不是很划算?”
这点倒是说到张向阳心坎里去了。他心里打定主意,抬眼看李学生,“你在这边干了八年。怎么一直没挪窝啊?”
这话扎心了,李学生抽了抽嘴角,“谁说没有挪窝啊。我以前是怀江县县长,现在是东江县县长,管辖区域大了三分之一呢。”
张向阳托着腮,静静看着他。
李学生没想到这人这么贼,他这么个老油条居然被对方看得头皮发麻,他尴尬得笑笑,“好啦,好啦。我承认我让你过来建厂是为了政绩,但我也没有忽悠你。你仔细想想,我刚刚说的几条难道不对吗?”
张向阳点了点头,“都对。那我问你,哪边可以批地给我们建厂啊?”
李学生一听有门,拍着手道,“不用建。之前那个日化厂已经一年多发不出工资了。那厂长引咎辞职,厂子里有几百号人等着吃饭。”
听到这里,张向阳鼓起了掌,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牛。何着你是让我连人带厂一起接收了啊?”
李学生朝他拱手作揖,嘴上讨饶,“哎,大哥,我叫你大哥成不成。反正你也是要招人的。你连人带厂一起接收了,不也挺好的吗?”
张向阳凉凉道,“厂子我可以要,但是人不要。你听过哪个皇朝被灭,还留着前朝的大臣的?”
这话要是在以前,张向阳绝对不敢说。但现在是八六年,言论还是很自由的。
李学生见他不肯要,哭丧着脸,“大哥,我求你帮帮忙。这些人成天围在我们县政府门口,非要我给他们主持公道。你帮帮我吧。”
张向阳从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总不能因为李学生帮过他,他就得去接这么个烂摊子吧,这可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张向阳揉揉眉心,“兄弟,不是我不想帮你。你是不知道这些国企的员工有多懒。我要是自己招人,保管找那些勤快又不多话的人来干活。这些人都在国企厂里待惯了,偷奸耍滑都算是轻的,严重的还有可能给你偷工减料,你说这种人我能要吗?我招他们过来是砸自己招牌吧,我必须不能要啊。”
李学生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要不是他堂兄钱不够,开不了分厂,他就让堂兄过来接了。
让张向阳接手,也是因为张向阳手里有钱。他经常在报纸上和电视上看到他那两个厂子的产品。想来应该卖得很不错。
只是任谁再有钱,也不会把钱往泥里撒,都是一分一分挣来的。想到这里,他眼里的亮光黯淡下来。
李学生沉吟了一会儿,“这样吧。厂子,我做主卖给你。厂里的员工,你先挑着能用的用。不想用的,就算了。”
张向阳见他退让,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点愧疚,“你也别怪我。如果是我个人的厂子,我就是送你几万花花都成。我两个厂子都有合伙人的。我也得为他们考虑。”
李学生拍了拍他的背,“你刚刚说的这些,我从来没想过。到底是做生意的人,想得就是比我周全。”
他只想着把厂子便宜卖给张向阳,想着凭自己的人情,张向阳应该会把人收下。毕竟用谁不是用。可他却忘了,人跟人是不一样的。那些染上一身臭毛病的城里人怎么可能会乖乖听话。
李学生揉了揉脸,“那日化厂里还有些机器,有十年了,上面给估了价,到时候你看看能不能一起要了?”
想要厂子,肯定得连设备一起要。张向阳早有心理准备,他点了点头,“如果能正常使用,我要也没关系,不过到底是用过的,价钱方面肯定要打折扣的。”
李学生轻轻叹了口气,“成吧。”
张向阳便约定日期,“明天,我带人去看厂子,方便吗?”
“方便。”李学生点头。事实上,他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张向阳去看。要知道那些人现在还堵在家属区门口呢。要不是他说帮忙找人来接替厂子,那些人都不放他出来。
张向阳试探着问,“那你这事怎么解决?”
他之前在深圳租的那块地,一年只要五百。他那厂子不用再盖,省了他不少事,但是撑死也只能卖到一千。至于用了十年的设备,就更不值什么钱了,打折之后,也只能有四五百。加起来估计也只能有一千五。
一个厂子,员工起码上百人,一年多没发工资,这么点钱够干啥的。张向阳觉得李学生这个县长当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