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阳自然也不能闲着。张向民停好驴车,也跑过来。
张二梅一开始还以为她男人已经死了,心灰意冷才坐在廊檐下后悔平日太苛待他。
但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她立刻丢掉手里的搪瓷缸子,往这边走。只是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
“吴成虎,孩子他爹,你要好好活着,我三弟过来救你来了。”
张向阳忙冲着里面喊,“姐夫,大家伙都在救你呢。有十几个壮劳力,一定能把这房梁给抬起来的。你一定要撑住啊。”
里面微弱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咳嗽声。
张向阳猜测里面的空气应该不太好,便道,“姐夫,你先别发出声音。先保持体力,我们这就救你。”
折腾了近一个半小时,房梁才终于被这伙人移开。露出蜷缩在三角区域的吴成虎。他穿着比根宝还要单薄的衣服。
他身下的木床自然已经成了碎片,他并不是半躺在地,而是以窝在一个角落里。
张向阳仔细一看,原来他并没有在床上,不由带了几分诧异,“姐夫,你怎么下床了?”
他一个双腿瘸了的人怎么会跑下床呢。
吴成虎尴尬地解释,“夜里我想拉屎,不想叫根宝起来,所以就自己爬起来了。刚准备拉,房子就塌了。人脑袋被窗框砸到,晕了。听到你们说话声,我才醒过来。”
“哎呀,老弟,你可真是福大命大。”
要是躺在床上,那一砸一个准儿,可他为了上厕所,跑到犄角旮旯的地方,无形中倒救了他一命。
张向阳和张向民抬着吴成虎到驴车上,“姐夫,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吴成虎忍不住红了眼眶,看向周围的邻居,朝他们拱手道谢,“多谢大家的帮忙。等我腿治好了,一定上门感谢。”
张二梅眼里全是红血丝,她这回罕见的没有怼他,而是拍拍他的肩膀,“当家的,你要是死了,丢下我们这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吴成虎一脸愧疚,“孩子他娘,我哪舍得这么早死,对了,根宝和琳琳呢?”他望着张二梅身后,没发现两个孩子的身影,以为他们被房子砸到了,忙问。
张二梅摆了摆手,“琳琳发烧,根宝也没事,我让他去喊三弟来救我们的。”
邻居们都崩着面皮,何着他们就是铁石心肠啊,要命时刻,居然舍近求远。
张二梅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对,忙朝大家伙道谢,“多谢你们救我们一家。我还以为你们……”她一脸惭愧。明明之前她跟大家的关系不好,可没想到大家都愿意来救她。
张二梅跟周围人处不好关系也是有原因的。她性子霸道,嘴巴又毒,跟周围不少人有龌龊。
但这些都是小事,在看到他们一家房子倒塌,他们哪能袖手旁观呢。
别人的大度,倒是显得张二梅有点太过于斤斤计较了。她脸涨成猪肝色,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死过去。
张向阳和张向民也跟大伙道谢。
而后张向阳把正在发烧的琳琳也抱上驴车,跟大家道谢后,驾着驴车往自己家赶了。
张二梅一路上都在给吴成虎打气,也没有说些戳吴成虎心窝的话。
比如说所有人都来了,你娘却没来。你兄弟也没来这种话。
她不说,吴成虎却自己会想。心里难免更心寒几分。
到了张家,张大队长看着三人都好好的,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朝两人道,“房子塌了不算啥,人没事就好。”
吴成虎和张二梅点点头。
张大队把吴成虎安置到东屋。以前这里是张向阳一家住的地方。杨素兰收拾过后,倒也能住人。
老房这边的房子没有多余的,张向阳主动道,“根宝和琳琳就住我家吧。”
吴成虎和张二梅又朝张向阳道谢。
琳琳还发着烧,张向阳不敢耽搁,让他大哥驾着驴车到他们家。
他自己去卫生所找大夫。
几年未见,村里已经设立了个卫生所,还从城里来了年纪很轻的大夫。
张向阳把琳琳的情况跟他说了之后,小张大夫立刻拎阒药箱以及几瓶盐水跟他到了家。
小张大夫帮着测量体温,又做了皮试,才给她挂水。
根宝看着面色潮红,额上全是虚汗,嘴里还说着胡话的姐姐,抿了抿嘴,脸上难掩担忧之色,“大夫,我姐姐没事吧?”
小张大夫甩了几□□温计,等归了位,才抬眼看他,“三十九度三,怎么可能没事呢。生病期间,你们要记得让她吃些清淡点的食物,还有不要吃鸡蛋。”
何方芝见他做事有条不紊的,不由得有些诧异,“我瞧你工作挺认真的呀,怎么跑这边来了?”
瞧着这么年轻,应该是个前途无量的医生,没想到会跑到乡下当一名村医。
小张大夫看了她一眼,“这位大姐,你是?”
何方芝笑着自报身份,“我是京都中医学院的在读博士。我看你挺热心的,不在城里待着,怎么跑乡下来了?”
小张随口道,“城里哪有乡下好啊。这里山清水秀的。”
他表现得好像很洒脱,但何方芝一眼就看出他话里的无奈。很明显这是言不由衷。
红叶在旁边揶揄他,“山清水秀?我不知道咱们这儿有山呢?”
小张大夫看了她一眼,发现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自然不好跟她一般见识,笑了笑,没说话。
小张大夫朝何方芝道,“大姐,既然你是学医的,那麻烦请你一会儿给她拔针吧。我先回卫生所了。”
何方芝点头应了声好。
说完她和张向阳一起送大夫回去。在门口的时候,张向阳付了药钱。
等人走了,张向阳便朝何方芝道,“我先带姐夫去医院看看,琳琳和根宝暂时就住咱们家,你给他们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吧。”
何方芝见雪依旧下个不停,“要不等雪停了,再去看吧?”
张向阳摇了摇头,“不行啊,他那腿都耽误这么长时间了,经过这一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
腿伤最忌讳的就是血液不流通。偏偏他们家房子倒塌了,他还在雪地里睡了一夜。谁知道这腿有没有落下病根呢。
何方芝见他铁了心,只能叮嘱他,“那成吧。你小心点路,早去早回!”
张向阳戴上雷锋帽,裹着围巾,拿了些钱,坐上张向民的驴车,往村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