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军队中,用的箭矢是没有箭头的。用青铜铸造的箭头来射箭与射钱无异。正是因此,导致箭矢头部过轻,只能平射200步的距离,而有效的杀伤距离则不足80米。带箭头的羽箭,一般是贵族在狩猎时使用,或者国主的亲卫会装备些。以青铜铸箭着实奢侈,纵观整个卫国的军队中,尚未配备这样的箭矢。
军官猛地一惊。失声说道:
“越国死士!”
随后,握了握拳,有些紧张。
“我听闻,不久前范蠡被刺身亡。宋侯因此而追查此事,且闭关锁国缉捕凶犯。后来那帮歹人被驱赶至曹地向北逃亡。极有可能已经进入我卫国境内。”
宋国灭曹后便与卫国接壤。那帮越国死士若是北上必定会进入卫国。两人不禁同时捏了把汗。
他们可都是勾践的人,而南王勾践乃春秋霸主。即便在卫国行凶,他们亦是无可奈何。万一因此得罪了勾践,引越人来伐。卫国不就又重蹈八年前的惨事了吗?
庞忠嘘了口气,说道:
“此事关系重大,还是稳妥一些。愚以为你我各领两卒兵马,沿荒野小路追查。亥旅帅向南,在下一路向北。留一卒甲士在此,搜查附近,最好能寻到案发当晚出事的地方。不知亥旅帅意下如何?”
这些尸体都被扒光了衣服,显然凶手是准备乔装掩人耳目。庞忠先前便知道,与卫常随行的还有六辆马车以及大批财货。当下这些东西皆不见踪影。他猜想这帮歹人有了粮食必定会藏匿在哪儿处荒村中。等风头过去,再将马匹与货物进行销赃。从目前的形势上推测,那帮人极有可能北上去了戚城。因为那里是最好的销赃地点。待到做完这些事后,再以护卫的身份混入去越国的商队中,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出境。
眼下已是深秋,所料不差的话,应该几日内便能追查到凶手的行踪。因为商队在冬季就不会往来了。凶犯想要搭乘末班车逃走,只有这一次机会。
庞忠对自己的判断信心十足。他很爱这个国家,绝不允许那帮越人破坏卫国的安定。他之所以支开那名军官,便是看出对方有所顾忌,且毫无战意。而他庞忠是不会对那帮越人心慈手软的。他唤来那名总头役,嘱咐道:
“你速回司寇府遣人来此收敛尸体。然后发出讣告,通知死者亲眷认领尸身。切记!细诘备录。尤其是那三名死相可怖之人。若有必要,拘提、施刑亦可。”
随后,总头役在两名士卒的护卫下离开了队伍。庞忠带着一众人马朝着北方快速追去。
画面回到云梦,就在一刻钟前,野宰府的大堂房门被一名身材妙曼的女子轻轻掩上。公孙长牟与王诩分主客位坐下,堂中寂静无声,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公孙长牟支开了所有的下属,唯独留王诩与那名卫侯赠送的美姬作陪。
待到那女子奉上两碗热汤后,公孙长牟才徐徐开了口。
“诩大夫!尝尝这香敬。”
王诩迷惑的端起茶碗。
只见碗中汤色黄亮,泡着的叶片外型扁直,色泽嫩黄,芽毫毕露。这才恍然,原来是茶啊。这时的人们习惯把香茗称之为香敬。
王诩大喜,他还是第一次在这时代品茶。只不过品尝用瓷碗,总觉得怪怪的。随即他轻抿了一小口,惊讶道:
“蒙顶?”
公孙长牟很是意外,放下茶碗。
“噢?诩野宰识得此茶?”
因为茶叶在春秋时极为珍贵。只有身处于巴蜀茶乡的贵族们才会饮茶,而号称礼仪之邦的中原人则很少有接触茶的机会。即便是偶得些茶叶,也只是将其作为供品用于祭祀。所以司士大人才会这般惊讶。
王诩喝过这绿茶。不过,他只知道,此茶是从蒙顶山采摘而来。其余的则一概不知。他摇了摇头,望着对方。老者这才收敛了惊讶的表情,笑着解释道:
“此茶源于巴蜀。相传乃神农尝百草时无意发现,后武王克殷,取巴蜀之地。此茶便流入中原。”
“司士大人博学,卑下受教了。”
“卫诩!君上对你如此礼遇。你可知晓其中涵义?”
老者突然直呼其名,显然是没把他当外人看。
“还请大人明示。”
不敢驳了对方的好意,王诩连忙喊起大人来。
“哈哈哈。”
老者大笑几声,将手指在茶碗中轻轻一蘸。随后在铜案上龙飞凤舞的写下四个大字。紧接着,抖了抖袍袖,起身向着王诩行去。
王诩连忙起身作揖,老者在他肩头轻拍几记。小声说道:
“此女名为子静,莫要辜负君上的美意。”
“卑下不敢!”
对方转身对着王诩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跟着。随后又是一阵大笑,老者推门而出。王诩急忙行至铜案一旁。只见光洁的桌面上赫然写着“君国为重”四个大字。他顿时目光一凝,不寒而栗。
此时,那名为子静的女子,快步行至王诩身旁,双膝下跪,双手交叠于地,轻轻的俯身顿首。额头抵在手背上,一动不动。
女子姿色极佳,身着一袭粉色裙装。下拜时,裙摆平铺于地面向四周散开,如同一朵鲜艳的牡丹。
王诩知道这事情闹大了。得君主赏识,赐封财货于臣下他是可以理解的。然而既送下人又送美女的,这性质显然不是赏识而是拉拢,或许还有监视的意味。他很纳闷,姬兰谋逆的事极为隐秘,为何会被君上察觉?司士大人如此明白的提点,他若是再看出来卫侯的意思,那基本也活到头了。王诩一介庶人,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求闻达于诸侯。却不想被卷入这是非之中,是福是祸已然难以预测。
他轻叹一声,看着那恭敬下拜的女子,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
“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仇由氏,子静。”
随后,仇由子静将自己的出身来历向王诩禀明。女子年芳十五,因战争被俘,后被安置在朝歌的女闾。由于面容娇好,十岁时,被女官选出,成为舞姬,学习歌舞礼仪并听用于司士府。
这时的舞姬,受官府指派,参与各类贵族间的社交活动。她们被当做礼物,要么由王室赐封给有功的大臣,要么赠送外邦权贵加强邦交。倘若运气好,受到主家恩宠,被纳为小妾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而运气不好,便会被主家赠来赠去,待到年老色衰时,沦为奴婢从事繁重的劳役。不过,这样命运亦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至少能活命。做到以色侍人,衣食无忧的程度。而那些身在女闾中的女子则一生,看不到希望。
“哎!都是可怜人。以后你就跟着夫人。”
仇由子静泫然欲泣。
“大人可是嫌弃婢子?”
王诩摇了摇头。
“婢子乃君上所赐,请大人将婢子纳为妾室。以谢君恩。”
王诩一翻白眼,心想。
“呃...派人监视,也不用这么明显吧?哎!”
随后将那女子扶起,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怕老婆。”
仇由子静柳眉倒竖,眨巴着眼睛,问道:
“大母不允大人纳妾吗?”
“婆”一般称呼妇女。“大母”是指祖母。女子认为这“老婆”一次,应是这么理解。
王诩干咳两声。
“咳...咳...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