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诩抬起头时,姬兰同样拜服在地。
“主公不可!”
“君不惜命,我自当以礼相待。请受之。”
随后,姬兰命人将偏厅等候已久的卫戴唤了过来。近来越国死士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她也不例外。自王诩春祭遇险后,如今想来,少女仍是心有余悸。此去荧泽招安,一路艰辛,唯恐那五百禁军在剿匪时中途掣肘,让王诩再次陷入险地。姬兰便提前做了安排,命卫戴领一偏亲卫与王诩随行。
“卫诩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卫戴单膝下跪,抱拳说道:
“公子放心!只要我卫戴活着,诩大夫便不会有事。”
姬兰面色一僵。随后,柳眉倒竖的瞪着卫戴,话音中带着些许的怒意。
“即便你死了,他也不能有失。”
“诺!”
她是很少这般郑重其事的斥责属下,何况还是一起谋事的人。王诩稍稍有些惊愕。旋即而来的,则是难以言表的感动。与姬兰相识相知,一直受其照顾,无形中,已经把面前的少女视为一生的知己。拜谢过后,卫戴领着二十五名手下跟着王诩一同出了府。
在赴任荧泽之前,这些人暂且只能安置在野宰府中。王诩思虑后,与卫戴商量。可是对方死活不肯,说是既然领了军令,便要执行到底。若是王诩家中不便,他们就征用附近的民宅。实在不行在院子里搭帐篷亦是没有问题的。王诩大囧。隔壁邻居是李沧,另一旁是酒肆。寒冬腊月的搭帐篷,亏他想得出来。
漫步在大街上,这帮护卫将他围拢在中间,皆是手握短剑,一脸严肃的模样。招摇过市,着实乍眼。在云梦制鄙的时候,他也曾幻想着,带领一帮保镖大摇大摆的走上街头,装一装纨绔子弟,耍一耍威风。然而此时,俨然是种二逼到了极致的感觉。
王诩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呢?家中在办丧事,让阿季一同搬入府衙,肯定是不行的。若是把这帮家伙丢在院中,他又于心不忍。正当犹豫之时,陡然想起酒肆先前失火,翻修楼梯,灭蛊虫,估计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好。他奸诈的笑了笑。把凶宅做为临时军营,这注意甚好。
于是乎,领着一帮壮汉去了酒肆。一进门便瞧见掌柜正在招呼客人。店内的生意火爆到了极点,大堂居然客满。这可是开业至今,从未有过的奇景。
王诩一头雾水,赶忙把掌柜揪了过来。
“什么情况?前些天店里死了那么多人。生意没受影响?别告诉我你又往酒里掺水,搞特价啦?”
掌柜紧忙捂着他的嘴,将王诩拉到一旁。笑容奸诈,大拍马屁。
“嘿嘿。大人不是常教诲小人,要懂得趋利避害嘛。闹出人命,自然没人敢来。但是死的乃是越人,还是大人干的。这是谁的店?大人的。在此饮酒那便是仰慕英雄,小人还特意拜托墨子将大人的事迹编写成书。命人在此宣讲。现在的酒客就喜欢听大人的故事。”
王诩听得目瞪口呆。昏迷五天,醒来后升官发财,突然又变成了英雄。
他到底做了什么?
此时,大堂中传来一片喝彩之声。王诩迷惑的望了过去。一名文质彬彬的青年,头戴布巾,手里拿着一株干枯的稻子,正口沫横飞的讲故事。
“话说,卫诩乃姬姓王氏,乃是灵王太子晋的后人。其父文韬武略,与赵氏商贾之女自幼便订下亲事。谁料尚未迎娶赵氏过门,诩父便英年早逝。呜呼!天妒英兮!令人流涕兮!”
听到这里,王诩真想抓起一个酒坛马上就砸过去。
母亲尚未过门,父亲死了。他是怎么来的?墨翟这混蛋故事编得如此拙劣。
然而,下一秒,听到满堂的悲泣声。他立时便懵了。嘴角抽搐起来。
“赵氏忠贞,愿与诩父结成**。此举可谓感天动地。一日,赵氏来到诩父墓前拜祭。不料昏倒在墓旁。”
说书之人,开始卖起关子。酒客们纷纷不悦起来。
“快说啊!然后呢?”
“昏倒了,莫不是见到诩父了吧?”
他摇了摇手中的稻穗,嬉笑道:
“小店今日米酒特价,五钱一两。”
王诩翻了个白眼,偏头朝掌柜看去。平日里这厮为了止损,经常正米酒中掺水。此时,掌柜一脸的奸笑。
“嘿嘿!大人。酒卖出二两,那人便可得一钱。”
“你哪儿寻来这么个活宝?他手里拿的可是稻子?专门为了卖酒?”
简直无语。卖米酒,拿稻子。若是卖桂花酿,是不是还要给他准备撒花的道具呢?
“此人乃学馆里的学子,在此说书一日,少说得钱二十。这样的好事哪儿找?学子们都排着队等呢。”
想来若是李沧知晓此事,定然过来骂娘。墨翟在学馆授业,已经培养出许多木工了。若是今后又冒出一堆说书的。他这学馆哪里是为国家培养士族干吏?分明就是技术学院嘛。
掌柜见他目光呆滞,于是继续拍起马屁。
“大人怕是误会了。那稻子并非为了卖酒,而是为了讲大人的故事。大人说过嘛,场景营销嘛。”
显然这马屁是拍马脸上了。王诩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此时,小二从他们身边走过,端着五碗米酒送了过去。那边还有酒客豪气的喊道:
“来一坛!”
一坛可是二斤,合计三十二两。那说书人听到有豪客下单,立马讲起故事来。
“赵氏在昏迷中见到了诩父。诩父言,墓旁有一株稻谷,将其食之,可得神灵庇佑。赵氏醒后,回到家中将那稻谷佐水食下。不久后,便有了身孕,诞下一名男婴,便是卫诩,诩大夫是也。年仅十六,便授爵下卿。乃是我大卫国最年轻的卿大夫。卫诩身高八尺,色厉似鬼。那日,仅看了越国歹人一眼,随即五人胆裂,呕血而死....”
说书人口灿莲花。王诩的老脸红辣辣的,完全是听不下去了。按照故事的发展,估计马上就是武侠小说的节奏。他连忙带着诸人去了清静的二楼。
既然白天不能将卫戴等人安置在这里,那只好等晚上酒肆打烊后再说了。
刚走上二楼,便看到一处雅间的门开了。里面走出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一手拿着竹简,一手拿着个酒葫芦。一边看书,一边喝酒,正朝着王诩这边走来,样子甚是悠闲。
“老贼!你还敢来此。”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王诩知道对方武艺不凡,还是赫赫有名的兵圣孙武。不过,仇由子静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今日一定要把这老头拿下,带去灵堂给子静姑娘磕头认错。若不是子静挡下那一箭,这老家伙也不会有机会在此逍遥。想到子静还躺在冰冷的棺木中,这人却在此快活。心头的怒意立时上涌,也不顾旁人的眼光,王诩从身旁的侍卫腰间拔出短剑,准备上前与孙武搏命。
“呵呵,乃翁有何不敢?你小子的命就是老夫救的。不知恩图报,还想杀老夫不成?”
王诩身子一僵,立在原地不动。目光变得复杂起来。不禁回想起,阿季说的那孙姓老者给的解毒药方。莫非就是此人?
这时,二楼的酒客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有好事者从雅间中跑出来,围观热闹。
“那又怎样?乃公可没让你救。你若是有本事就将那女子救下。我死又有何妨?”
“有趣。有趣。你夫人为你担心,你却要为那女子去死。哎呦!可怜啊。早知如此,便不救你这薄情的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