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
王诩将木勺放入碗中,冲着孙武竖起大拇指。
“哦...原来如此。石头弹起的高,说明冰面厚实。若是弹起的低,说明不结实。我猜的对吗?”
孙武吹了下唇上的胡须,瞥了王诩一眼。
“胡说八道。老夫岂有如此眼力?方才掷出石块之地,附近尚有未冻结的地方。溢出的水较多,所以才会提防。若是冰层不结实,早就被石块击穿。老夫又岂会蠢到命人穿越河面。笨蛋!”
王诩大囧。看来是他想多了。干笑了几声后,一群人来到了河岸旁。
此时,卫戴已经将马车从水中拖出。驭者配合着他的动作拨转马头。就在卫戴俯身放下马车后,驭者赶车离开的一瞬间。卫戴脚下的冰层陡然炸裂。明显这弯腰的姿势,即将摔出狗啃屎的效果。众人惊呼一声,不忍直视,不禁都闭上了眼睛。
待到众人睁开眼时,只见卫戴双掌撑在前方的冰面上,后脚没入水中。像是在做俯卧撑一般。众人齐声喝彩,夸赞卫戴功夫了得。然而片刻后,那人仍旧是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卫戴不会是受伤了吧。滑厘!你去看看。”
禽滑厘一口将碗里的肉粥喝完,递给墨翟便跑了过去。随后,周围的士卒哄堂大笑。王诩迷惑的向河中央望去。卫戴已经站起身来,而河水仅仅淹没了他的小腿。王诩不禁失笑出声。
“他怎么还不出来?吓傻了吧?”
冬日河水冰冷刺骨,不知为何,那人却站在水中低着头,像是感觉不到寒冷一般。半晌后,卫戴弯下腰像是在河里摸索着什么。随后,一坨笔直的东西被他捞了出来。一个,两个,三个...
那漆黑的东西,像是被冻僵的鳄鱼一般,直挺挺的被他丢在冰面上。片刻后,他与禽滑厘一人拎着两条向王诩这边走来。
距王诩还有五丈的距离时,王诩手中的木碗突然掉落在地。他捂住胸口,蹲在地上开始狂吐不止。围观的士卒瞬间面色惨白。
向他们走来的人,手里拎着的东西竟然是冻僵的尸体。方才煮粥用的水,皆是从河道中凿取的冰块。眼下众人只觉恶心,胃里一阵翻腾。
卫戴随手便打捞出四具尸体。可见这河里的尸体更多。白茫茫的冰面下方到底存在着多少尸体,目前不得而知。军士们纷纷议论起来。
不久后,尸体被抬到了王诩的营帐中。孙武简单的查验后,从死尸身上的皮甲,扯下一片厚实的甲叶。他撕开手中的甲叶,里面露出一块湿漉漉的木片。
“这些尸体皆是晋人士卒。想必是从淇水上游的晋国漂浮而下。你们看!这甲叶内包有木块。此等制甲之法,兴于晋国。老夫断定,此事乃晋国内乱所致。开春后,此地的尸体必须打捞掩埋。不然云梦与荧泽很有可能...爆发疫病。”
由于犀甲、牛皮甲之类的护甲过于昂贵。无法大批量装备士卒,于是晋人便发明了复合甲。将木片或竹片缝制在兽皮内编缀成甲。如此一来,大大降低了制作皮甲的要求。普通的兽皮皆可用于制甲,造价不仅低廉且坚固耐用。
吐得七荤八素的王诩终于喘过气来。阿季搀扶着他来到孙武面前。王诩接过甲叶,说道:
“好。我这就命人通知云梦。但是淇水沿途数百里,途径荒野之地甚多。仅一处打捞,又有何意?还是将此事上报百官有司,让他们拿个主意吧?”
就在王诩说话之际,后脑被孙武猛地拍了一巴掌。
“笨蛋!这样的好事,岂能告知旁人。老夫且问你,少司马是何官职?管理何事?”
王诩被抽得差点又呕吐出来。他摸了摸脑袋,随即点点头,看向孙武。两人笑得甚是奸诈。
在这穷困的年代,人死后衣饰同样是作为遗产留给子孙后代的。一匹布的价格是一个正常劳力大半年的收入。少司马除了负责本地的征兵与训练是士卒以外,还需负责牧马与打造军备。无论是复合甲还是皮甲,一甲少说价值千钱。
若是将此事传扬开来,估计十里八乡的百姓会纷纷下河捞尸。打捞尸体根本就不是问题,如何回收战甲,将其变废为宝才是关键。王诩不禁暗赞孙武的奸猾。
能有这样的大腿随行,从今往后,他可以高枕无忧的继续享受生活。待到姬兰举事之时,让这老头做总指挥。简直就是虐菜嘛。王诩只觉自己的运气好到没边。
队伍修整了一个时辰后,他们继续向荧泽进发。算算时间最迟申时便可抵达荧泽古城。车厢内,除了孙武的仆人昏昏欲睡。几个年轻人皆是兴奋地看着孙武,期待他讲讲昔日打仗时的英雄事迹。
孙武捋了捋胡须,笑道:
“好吧。老夫就跟你们讲讲,我是如何以三万兵马打败楚军二十万之众的。”
孙武轻描淡写的讲述着昔日攻克楚都的经历。几个晚辈连连叫好。他们对老者的鬼主意佩服的五体投地。
当年郢都之战,楚军占据各方优势。不仅不防守郢都,反而提二十万大军出城迎战。楚军装备精良,主力皆是身着犀甲。于是,孙武遛着他们在夷水附近反复泅渡。犀甲浸水后,变得沉重不堪。追击的楚军主力已是精疲力竭,孙武瞅准时机将楚军一击而溃。攻克郢都后,便有了“孙武子,提三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的美名。
“厉害!不愧是兵圣。不知您老对荧泽招安之事有何高招?”
王诩鼓起掌来,一脸的媚笑。孙武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随后,打了个酒嗝。死气沉沉的问道:
“到了荧泽,你小子打算如何安置我等?”
“嘿嘿。我打听过了。咱们在古城内扎营。有城墙遮挡,冬日里也不会太冷。”
老头勃然大怒。
“蠢货!居然让乃翁大冬天的住帐篷。老夫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