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留在这里。”
随即一挥手道:
“我们走。”
然而,他行出了数步,发现没有人跟在其身后。回头看去,那些人围拢在一起正小声商量着什么。两长内心纠结。
早在邺城之时,他也曾像这帮年轻人那样,为了立功,不顾上级的命令,与几名新兵偷偷溜出城去。
他自幼便生活在黄河以南的帝丘。那里除了偶尔会爆发水灾,总体而言,生存的环境并不恶劣。不像黄河以北的百姓,一直受到兵祸的困扰。
卫人都知道,自己的国家弱小。素来与周边的诸侯相安无事。除了受大国欺负不得不做出反击时,国君会派下兵役。其余的时候,便是诸侯会盟,国君会征些青壮去陪衬下盟主的地位,走走过场罢了。
或许是南面的生活过于安逸,他才渴望从军,打算有朝一日报效国家改变卫国当前的现状。然而,服役期间,他才发现当兵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样子。在邺城待了半年后,他察觉到当地被征召入伍的新兵对士族阶层十分憎恶。
那时,邺城并不太平,常有装扮成流寇的晋人南下劫掠。晋人通常是一辆战车与十数名步卒便能轻松洗劫一座村庄。他们人数众多,到处流窜。邺城的权贵们十分头疼。因此,派发了兵役。许多年轻人也应召入伍,主动担负起保卫家园的义务。
可是,那帮权贵老爷只在乎附近邑、野的安全,对于鄙一级的村庄,根本就漠不关心。从军的青壮都是附近鄙中穷苦的百姓。他们主动参军便是想击退敌人,一心求战却被军官们勒令不得外出。之后便有人鼓动同营的袍泽一起出城杀敌。作为一名热血的青年,他也跟着去了。
一偏的士卒只是遭遇了十数名晋人便被杀得溃不成军。或许他们不乏勇气,但装备上的差距以及对战争的理解完全不及晋人。敌人的凶残与冷漠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们显得像是打架斗殴的孩子。最终只能撇下同伴,独自逃回了城里。受到鞭刑不说,还要被老兵们嘲笑。
自古士、农、工、商,各司其职。士人不去打仗,享受着特权阶级的好处却让老百姓作为保卫家园。这真的公平吗?
他望着那些不顾生死的傻子,怒道:
“你们想干什么。就算与敌人拼命,你们能拿什么来拼?区区几把匕首吗?”
之前,那名顶撞他的士卒说道:
“几把匕首也就够了。只要瞅准时机,破坏那竹筏上的绳索,使其首尾不得相连。他们便是再有本事也休想渡河。”
这话迎来了一片的附和声。两长觉得他们真是愚蠢的不可救药。于是,指着敌人那边,言语激动的说道:
“他们早晚会攻过来的。若是留下,你们都会死在这里,还是白白送死!”
在他看来,即便他们的计划成功了。敌人还是会渡河,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他们有更好的选择,毕竟敌人要将战车运送过来耗时耗力。哪怕是夜袭卫军,仍需要些时间准备。他们只要跑得快些,是有可能赶回驻地的。
那人冲着他笑了笑,似乎没打算与他争执下去。随后,名叫狗子的少年捧着一把木牌走了过来。
“呃...这些...麻烦两长带走。”
少年尴尬的说着,便将木牌放到对方的手中。他们似乎都已做好了战死的打算,就连这用来辨识尸体的士伍牌也没有留下。
不久后,他们开始了行动。两长被孤零零的留在那里。诸人猫着身子向之前歇息过的那片洼地快速转移。
此时,河面上排列的竹筏已然绷得笔直。诸人潜入到那片洼地后,已经可以看清敌人在拉扯着竹筏之间勾连的绳索。位于河中心的竹筏正一片片的被拉往这边。
几个呼吸间,进攻便开始了。拿着匕首的三人冲在最前面。后面紧随着赤手空拳的二十人。队伍十分紧凑。到达河岸旁,前面的三人立时扑入水中,向邻近的竹筏游去。后面的人则就地捡起石头向竹筏上的敌人一通乱丢。
众人的配合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昏暗的夜晚,敌军难以判断袭击者的人数。一时间,靠近岸边的敌人乱做一团。有人不慎落水,有人被砸破了脑袋,也有人惊恐的向后方呼救。
潜入水中的三人趁乱切断了连接竹筏的绳索。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面竹筏竟是纹丝未动。
“怎么回事?”
“下面好像坠着东西。”
竹筏轻微的摇摆,三人将匕首衔在口中,随即潜入水下。河底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凭借双手的感知来回摸索。
河面上的骚动,没过多久便停了下来。敌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并非事先的埋伏。伴随着几声厉喝,敌军开始有序的部署。之前不慎落水的士卒很快便被救了上来。随后,伤兵也被转移到后方的竹筏上。举盾的士卒一边腾挪位置,一边小心翼翼的向前方移动。
此时,对面的卫人格外兴奋。他们认为敌人这一系列的动作,究其原因是不习水性,不禁嘲笑起对方。
“看到了吗?他们都是些旱鸭子。哈哈。”
却不知,敌军还在试探。
指挥渡河的军官此时极为纳闷。这大半夜的,突然杀出一群疯子。他们没有兵甲不说,还咋咋呼呼的乱丢石头,完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军官看着不远处的密林,犹豫了许久才下达了命令。
十数名全副武装的士卒随即跳入水中,迎着对面飞来的石块向河边奋力的泅渡。
就在双方紧张的心情中,这片水花激荡,泳姿各异的实战现场,一面竹筏突然闯入。五名举着盾牌的士卒一脸茫然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他们的模样有些窘迫,双腿微颤却极力保持着竹筏的平衡。所有人看得呆傻。
短暂的凝滞过后,河面上的敌军顿时炸开了锅。河对岸的卫人则是欢天喜地的一通吆喝。
原来是那潜入水底的三人找到了固定竹筏的绳索并成功的将其切断。
敌军大骇。之前或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蒙了。他们完全没有留意到水下的动静。此刻,警觉后,仓促间以戈矛刺向水中。
对面的卫人没开心多久,便也跟着惊慌起来。他们一边担心同伴的安危,一边却是想不通,这竹筏怎会只脱落一片,而不是整座浮桥被水流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