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场闹剧将城中的医者都聚集到了一起。日入十分,阿季总算是可以正常开口说话了。虽然少女的身体依旧虚弱,但此事关系到全城的安危,不得不尽早预防,她只能继续苦撑。在王诩的坚持下,阿季乖乖的躺在床榻上休息,王诩则代妻子执行与传话。
“早间那士伍兴许还有救,良人可命人将其带回。妾身需要再确认一下。”
“怎么确认?”
“良人可还记得,在云梦之时,良人曾身中蛊毒。孙老给过药方。若是同一种蛊,兴许那药方可用。”
按照少女的指示,王诩负责安排。虽说事情还未确认,但王诩大抵已经有了对策。他不经意的挠头,似要挠出些东西。不愿回首那段不堪的往事。
“妾身还需要一盆清水,劳烦良人准备。”
“尚未排查水源,万一府里的水也有毒呢?”
“良人放心,妾身不做他用。”
随即一盆清水被送至床边。王诩瞪大眼睛,恨不得看清这水中的微生物。
“劳烦良人刺破妾身手指,取一滴血,置于盆中。”
王诩眉头拧起,觉得哪儿里不对。
“阿季!你?”
放血的方法,早在云梦的时候,他就尝试了不下百次。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妻子也中毒了。
轻抚对方略显单薄的手,修长的手指,指尖一滴殷红落入铜盆之中。
他还记得,血水在滴入清水的一瞬,混杂在血液内的寄生虫会像水黾一样,在水面上划来划去。中毒越深,寄生虫越多。
血水扩散,渐渐被清水稀释。想象之中的情形并未发生。
王诩松了口气,而阿季则十分倔强,不肯放弃。一来二去又尝试了两次。好像自己的血不要钱一般。直到第四次,王诩不肯,少女便作势要自己动手。
“够了。难道中毒很好玩吗?你知不知道毒发的时候,感觉眼睛里全是虫子,就像有无数蚂蚁在爬。有多痒,有多恶心,你知道吗?”
他亲身经历过这些。自然说的是义正严词。一家之主的霸气不容置疑。阿季听王诩的描述与那士伍说的近乎一致,这才稍稍安心。虽说没中蛊毒,蛊毒甚至不存在,对戚城而言皆是幸事,但阿季这么一闹,感觉如果不发生点什么,往后自己的脸都不知往哪里搁?
还好又有了新的结果。不久后,在那名病危的士伍被几个哥哥心急火燎的抬来后,用同样的方法进行查验,清水之中的寄生虫,肉眼可见,十分活跃的到处乱窜。
“不对。若不是水源,到底会是什么?明明都查过了...”
阿季显得十分焦虑。王诩握住妻子的手,温柔道:“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无论是什么,一觉醒来,我保证会查出结果。安心睡吧。”
像是在哄小孩,抚摸妻子的脑袋。王诩相信这点事情难不倒自己。
这一夜,医者、甚至是莫名其妙被带来的祭司、占卜以及方士都没合眼。无他,被王诩征用,为病人放血,排查隐患。就在那先前的临时医馆中,病患被折腾的鸡飞狗跳。
只见一满脸油彩,身着各类羽毛的祭司,正拿着一杆古木大杖向病人询问:
“汝可有胃疾?”
“大神!小的若是知道,何须让您来看呢?”
场面委实尴尬,两人都很为难。
“咳咳...汝可有呕吐、腹泻、发热之状。”
“发热倒是有。毕竟受了箭伤,还在休养。”
病人挺了挺脖子,示意祭司看那悬挂并缠有绷带的手臂。
“来!伸出手,本司君给你扎上一针。”
小臂与手裹得如粽子一般,根本没法伸手。病人气恼:
“呸!到底会不会治病?”
另一处,一位搞占卜的卜士,王八不离手,抚须摇头也在负责询问:
“汝可有呕吐、腹泻、发热之状。”
“卜士大人!您侍奉神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算上一卦便知。何须多此一举,来问小人。”
卜士拿出手中王八,投入铜珏,小声念叨起来。不一会儿,说道:
“本君已与少司命大人借阅了汝之气运。”
病人十分兴奋,他可没钱请人占卜吉凶,于是问道:
“小人气运如何?”
“将有血光之灾。”
不等对方诧异,只听“哎呀”一声,一滴血水便已坠入铜盆。
翌日清晨,王诩轻柔着自己的太阳穴,放下一张绵纸。柔和的晨光洒在绵纸上。油灯燃尽,一缕青烟环绕。此时,书案上下以及王诩的周遭都堆满了竹简。书房犹如一处筷子加工厂。王诩深深吸气,将那绵纸平铺于桌案。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数字与地点。
统计数据,分析数据,从中找到规律是他拿手的强项。如今已经可以确定三项内容。
第一,蛊毒爆发分腹泻、呕吐、发热、昏迷四个阶段。凡是确认中毒者,皆逃不过这四个阶段。第二,蛊毒与身体素质好坏无关。也就是说一旦中毒,发病的时间都是一样的。第三,具有传染性。从成堆的资料中可以看出,所有病患相对集中。不是在医馆,就是在民居。通常聚集在一起的人全部中招。不过,这第三项内容还需佐证。
王诩稍作休息,将绵纸上的地点抄录下来。随后,吩咐护卫:“持我牙璋,调城北一卒甲士,按地点搜寻,取水,不可错漏。”
此刻,他无比希望阿季的猜测是正确的。如果蛊毒具有传染性,那无需半月戚城便会灭亡。
内心始终不安。身体疲倦,精神却是高度紧绷,无一丝睡意。反正是要等待,着急亦是无用。他宽慰着自己,溜达到了厨房。之前在书房里忙碌,便让侍女将早饭留在这里。
东找找,西翻翻。发现了一些伴粥的小菜。米粥已经凉了,上面附着着一层皮,看上去便没了食欲。大锅上叠放着一摞蒸笼,好像在蒸包子。王诩这么认为。因为这时的馒头都有馅儿。掀开一看,果不其然。
于是,拿了一个。凉的?心里疑惑。不过,总比喝粥要强。这么想着,一大口咬下去。
“过分。”
嘴中喃喃,又是一口。
“搞什么?没有馅吗?”
知道馒头皮厚馅少,没想到吃了大半,也没瞧见一点馅料。
“夫人醒了,快去准备饭食。要忌生冷,粥要熬得久一些。”
隔着窗棂,看到姬元指挥着府内的婢女做事。随后,几名婢女便进了厨房。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