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时,一轮圆日当空悬着,洒下万丈金光炙烤大地,空气里翻腾着热浪,便是凤白梅额上也沁了汗珠子,寒铁衣将凤翣摇得呼啸生风,额头汗珠雨后春笋般往外冒。
眼看到了流民窟前,见一虬髯大汉蹲坐在简易的帐篷里,身穿粗麻大褂,脚踩破烂草鞋,一头发枯草似的扎在头顶,正摇着一把大蒲扇。
待看清伞下两个人,虬髯大汉下意识地跳了起来,脑袋撞在帐篷顶上,将帐篷撞得七摇八晃。
“凤将军,你们怎么来了?”纵然经历万千,海崇光在凤白梅面前仍显得拘束,下意识地反手抓着一把枯草似的头发,憨憨发笑:“俺可再没什么瞒着你的了。”
“村长无须紧张。”凤白梅戴上浅笑面具,从容地道:“此番我们进黑市逛一逛,不惹事。”
海崇光将信将疑。
凤白梅到黑市一趟,黑市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到一趟葬剑山庄,便闹得吴家舍出半壁家业,她如今去而复返只为逛一逛,怎么说也不信。
“黑市的规矩,将军应该知道。”虬髯汉子话不挑明,拒绝的很委婉:“如今我只是暂代吴家看守,不敢越距。”
寒铁衣摸出两块红木银杏牌递上去,笑吟吟地道:“有这个就不算越距吧。”
海崇光将木牌接过细看,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寒铁衣,又看看凤白梅。这红木银杏令是吴家人持有的令牌,有了这块令牌,可自由出入吴家旗下所有产业。他在流民窟待了这么久,只在吴家二公子前来巡视时见过一次。
“冒昧问一句,两位的令牌哪里来的?”他有些警惕地看着凤白梅:“不会是偷来的吧!”
他与这位凤家将军虽未见几面,但印象十分深刻,以她的脾气秉性,偷令牌这种事,她未必干不出来。
“你管我令牌哪里来的。”寒铁衣可不像凤白梅那么大气,对于海崇光陷害他们进兵马司监狱一事,他还耿耿于怀,没甚好气地道:“就问我们能不能进黑市?”
海崇光想了一想,终究还是点头,将令牌还给寒铁衣,开了门,领着二人进流民窟。
三人一进门,便看到最边上那间草棚前围了不少人,一个个顶着满脑门的大汗,垫着脚往草棚里瞧,熙熙攘攘吵嚷着什么。
凤白梅问:“怎么了?”
海崇光道:“有位公子送了不少银子,大家瞧热闹呢。”说着,又冲着人群吼说:“刘婆婆,这大热的天你出来做什么?回头中暑了怎么办?还有你们,都赶紧回去,不要让俺一个个点名!”
他嗓门大,嗓音粗狂,一嗓子吼出来,旁人还未觉如何,寒铁衣被震得一阵耳鸣,白了他一眼。
那边围观的众人立刻做鸟散状,各自回屋,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阿婆柱着拐杖立在门口,慢吞吞地转过身来。她又瘦又矮,一口门牙全掉光,整个脸颊往里深陷,浑浊眼眸里满是笑,扯着嗓子说:“村长,这小伙生的俊,你就让我多看两眼嘛!”
刘婆婆说着话,瞧见伞下的二人,柱着拐杖颤巍巍地迎着他们走来,到凤白梅跟前,仰起头看着她说:“这个小伙子比里头那个还俊,村长,你哪里寻来这么多人?”她说着话,竟伸手去摸凤白梅的脸。
凤白梅眉宇微凝,往后退了一步,刘婆婆脸上笑容便滞住了:“这位小公子躲什么?奴家又不吃了你。”
“噗。”寒铁衣没忍住笑出声来,立刻引来刘婆婆的注意力,瞪着他道:“你笑什么?像你这样的,我还看不上呢!”
“是是是……”寒铁衣笑的双肩乱颤:“被你看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怎么了?”刘婆婆显然很不满寒铁衣的话,抬起犹如枯槁的手,捧着脸颊,神情好似十七八岁的姑娘一般,扭捏着道:“多少男人垂涎老娘闭月羞花之貌,老娘还看不上他们呢。”
“哈哈哈哈……”寒铁衣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阿婆,您还做梦呢吧?”
“叫谁阿婆!”刘婆婆立刻挑起几乎没有的眉毛,瞪大了眼,怒不可遏地道:“你叫谁阿婆呢?老娘今年才十八!”
寒铁衣熟门熟路地躲到凤白梅身后,夸张地道:“十八?我看您老有八十了吧!”
“你才八十!”刘婆婆双手抄起拐杖就要往他身上招呼,眼看凤白梅挡在前面,便要绕开她。她两腿站着都打颤,双手高举拐杖,颤颤巍巍向前,好似迎风摆动的树枝,随时可能栽倒。
海崇光忙上前来将老阿婆一把拉住,板起脸说:“周公子在家里等着你呢,再不回去,他就要走了。”
刘婆婆一听这话,忙柱着拐杖往家赶,一边念叨着:“周公子,你可得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