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刑司的公职人员不多，且多半都是文职的，此刻七八人哆哆嗦嗦地挤在入门的抱厦里。

提刑司的公堂上，叶开颜裹着一件不知从哪里来的黑色兜帽，大大咧咧地坐在公案上，把玩着赤练鞭。鞭子的另一头缠在柳三刀的脖子上。

被缠住的人坐在公案后的张椅里，神情呆滞木讷，好像活死人一般。

凤白梅入了抱厦，扫了一眼众人，在人群里找到了比较眼熟的诸葛酩，“情况怎么样？”

因是提刑司主事，诸葛酩倒还算镇定，“叶开颜突然闯了进来要找柳大人，得知大人不在宪司，便控制了柳公子。”

凤白梅又问：“柳之昂呢？”

诸葛酩应道：“柳大人早些时候离开宪司，不知去了哪里。”

“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我来负责。”凤白梅道。

诸葛酩说：“叶开颜说了，若是柳大人不来，宪司内的人一个也不许离开。”

凤白梅便不再说什么，信步进了公堂，“你要杀柳之昂，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是听命行事？”

“凤白梅！”

叶开颜看着她阴恻恻地笑，一字一顿地咬出她的名字，仿佛他咬的是她的皮肉一般。

凤白梅负手站在门口，闲聊似的问：“王晓东呢？他和你无冤无仇，总不至于顺手就杀了吧？”

“杀了他，我才能出来。”

“这么说，是有人同你做了交易，要你杀了王晓东，还把柳之昂的信息给了你。”凤白梅道，“这个讯息，是醇郡王给你的吗？”

叶开颜没应声。

凤白梅继续道：“知道柳之昂身份的人，定然与水上飘联系密切，而知道水上飘还存在的人，又与王晓东有关联的，不难猜他的身份。”

“那又如何？”叶开颜满不在乎地道，“我已经把自己弄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还在乎替谁办事吗？”

“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水上飘并没有消失？”凤白梅很是不解，“既如此，廉亲王也就不算替你报仇，你为何还要效忠于他？”

“我以为你们对水上飘了解很多呢，结果只是一知半解。”叶开颜讥讽道，“当年参与灭我叶家的水上飘，没有一个活口，现如今的水上飘，可不仅仅是一群水匪那样简单。天机阁也好，唐门也好，闯入他们的地盘，有去无回。”

“唐是非也去了蓉城，你不怕他出事吗？”

“我和他十年前便分道扬镳，你觉得我会在乎他的死活吗？”

“那你觉得，柳之昂会在乎柳三刀的死活吗？”

“柳之昂不在乎，柳家的人在乎。他们若知道柳之昂是水匪之子，只怕都不用我动手。”

两个人的语速都很快，一直静默的柳三刀突然道：“姑父会来的！”

叶开颜回头看了他一眼。

柳家孙公子的木头性格他早听说过，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你把希望寄托在柳之昂身上，倒不如求一求这位女将军，兴许她还能救你一命。”

柳三刀只是重复一句：“姑父会来的。”

凤白梅敏锐地抓住了叶开颜的话外之音，“这么看来，你是想和我做个交易？可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救柳三刀？他可是曾经扬言要杀了我的人。”

“凭你出现在这里，凭柳家人很宝贝这个孙子。”叶开颜的声音本就沙哑难听，此刻故意往下压，更令人感到阴森可怖。

凤白梅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说说看。”

叶开颜还未开口，忽听得门外传来李邈的断喝声：“所有人听令，弓箭全部上弦，若是放跑了贼人，你们都不用干了！”

“是！”整齐的应答声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弓搭弦声。

“凤姐姐！”李邈阔步进屋来，“这里的事交给小王来办，你不必同这样的人浪费口舌。”

凤白梅侧头看着李邈。

年轻的郡王爷一身玄衣，衣襟绣着折枝白梅，衬着人清俊挺拔。

他总以一副乖巧温顺的形象出现在凤白梅面前，此刻冷眉冷眼满面严肃，与从前判若两人。

“郡王爷怎么来了？”凤白梅不动声色地问，“您不是应该启程回仰天吗？”

李邈只死死地盯着叶开颜，“此事稍后再说，先设法救柳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