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挨打这样的大事,没多久就传得府里人尽皆知,要不贾琏下了死命令,恐怕京城里新一轮的八卦又要开始了,但贾琏也只管得了外面,却管不了奴才们私下里的互相传话,一来二去自然传到了王夫人耳里。
王夫人捏着佛珠的手一根根青筋绽出,脸上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唯有最心腹的周瑞家的心一颤,这样的王夫人才是最可怕的。
“宝玉如何了?”半响之后王夫人平平的声音传来。
“回太太,已经睡下了,老太太请了大夫看过,倒没大碍。”周瑞家的将身子压得极地,急急回道。
“老太太真是越发不中用了。”王夫人直接一声冷哼,哼得周瑞家的心都战栗了,好在旁的人都已退下了,倒也不妨碍。
“她现在什么都管不了了。”王夫人又冷声说道,抬头又问,“娘娘有什么消息传来?”
周瑞家的脸顿时一苦,而后摇头,贾元春以往与王夫人的单线联系全断了,贾府又被大房给霸了,二房能知道的只剩下明面上的东西。
真是墙倒众人推啊,王夫人的眼又眯了眯,不仅宝玉被他们父子联手败了名声,历年积攒基本上付之东流,连以前捧着她的薛家也敢私下里送女进宫了,而令她更失望的,等了这些日子,娘娘都无能为力。如此下去,还没等娘娘生下皇子,大房就先将他们掏空整死了。王夫人几乎将佛珠捏碎了,事情一桩桩地浮上脑海,一切的关键点都是贾琏,王夫人的双眼顿时如同淬了毒一般盯着窗外无边的夜『色』。
周瑞家的大气也不敢出,屋里的气氛又让她骇得不行,只能悄悄地退到角落。过了好一会,王夫人才回过头来,对周瑞家的招招手,如此这般一说。
周瑞家的听了登时双眼放光,连连点头:“太太放心,奴婢这就去找琏二『奶』『奶』。”
王夫人点了点头,幽深的双眼里总算有了一点光芒,周瑞家的却已急得往西厢房去了。没一会,隐隐的骂声就传了过来。王夫人念了声“阿弥陀佛”,又重新在蒲团上坐定,在佛前敲起了木鱼。
而此时的史家却是轩然大波,先前将湘云送回来的李贵可不管史家的脸面,当着两位史候的面将湘云在贾家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又一板一眼地复述道:“我家二爷说了,请两位侯爷好生管教史大姑娘,幸而今儿是亲戚家,若是换了别的人家就是滔天大祸了。”
“替我多谢琏儿了。”忠靖侯史鼎更应变些,勉强说了些场面话。
李贵又恭敬地行了礼,方才退了。
保龄候史鼐见人走远了,脾气再也敛不住了,大步往后院去与保龄候夫人齐氏算账去了,史鼎的步子便缓了缓,史湘云是大房的遗孤,向来由继承侯府爵位的二哥张罗,他这个爵位倒是自己因功挣来的,二房关系好才没分出去过,他贸然不好『插』手,只是今儿这脸都打肿了,顿时脸上怒气更甚,恨湘云孟浪更恨贾宝玉作死,对贾母也起了怨艾,以后得重新衡量了,还有家里也要好生整顿一番。
史鼎想的时候,史鼐已对着齐氏发了一顿火,齐氏正委屈着,顿时也不由得高声嚷道:“你说我什么,我待她虽不如自己女儿,也是该教的教,该张罗的张罗,可她倒是如何说我的,到处与人暗戳戳说我们待她不好,那些礼仪教程也不肯好生学了。这也罢了,既然得了大哥大嫂的嘱托,是该将她好生养大找个好人家。可她什么时候听过我的,我为什么不让她经常去贾家,还不是去一次便折腾一次。说句难听的,恐怕心都吊在那块石头身上了。”
“你怎么不早与我说。”史鼐惊问。
“如何与你说,你只会说好生待她,不要拘着她。咱们家也就她最自在了,我自己的女儿每日里只有针线,我却经常带着她出门,以前在京里贾家也是常去的。”齐氏见史鼐语气软了,也叹了叹。
史鼐一直觉得自己对湘云很不错,谁知里面还有这些事,一想到湘云如此想他们,心便有些冷了,而在贾府做出这样的事来,脸更烧得慌,半响叹道:“你只拘着她吧,人家也看起来,将来大嫂的嫁妆让她全部带走,咱们也再添一份。”湘云这样是非不分的『性』子,得尽早嫁出去了。
齐氏闷声应了,心里更恨湘云,平日里败她名声,还当时小儿怨艾,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要将整个史家拖下去却不行,家里还有三个女孩没嫁呢,真恨不得找个面甜心黑的人家,但抬眼看史鼐,又不得不耐下这个主意,史家兄弟都重情,到底还对大房有情,虽被湘云磨去了不少,她还是不要铤而走险,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出去从此省心。
“从此贾家不许她去了。”史鼐又说道。
“那姑『奶』『奶』?”齐氏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显,有个老爱『插』手娘家事的姑『奶』『奶』实在是烦透了。
“放心吧,贾家也没这个脸了。”史鼐哼了一声,贾家真是烂透了,姑『奶』『奶』总说会调理人,贾宝玉倒是她调理出来的,幸而还有个贾琏,以后倒还可以多接触些大房。
贾琏早上醒来,脸上的红肿犹在,看了看,索『性』也不管了,至于昨儿荣禧堂闹了一夜的事,他倒是无所谓地撇撇嘴,转手将事扔给了贾赦,穿戴整齐上班去了。
工部颇有些焦头烂额,晴了两天却没将水位降下来,反而还泛了出来,冲垮了不少民屋,这都是水部的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