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般的云层已经在梁城上空笼罩了很多天,终于酝酿出了一些薄薄的小雪花,皮屑似的抖落下来,大部分在空中就化作了打在身上也无法察觉的细碎水珠。
地面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打湿了,医院门外,病人披着的被子和狼卫身上的长襟也湿了,不过站在楼顶的那几个不仅身上没湿,还暖和得想要脱衣服,杨炎带来了一对热石,雪化成的雨滴就算能落到附近,也会很快蒸发。
于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血迹斑斑,头发也被粘成了一撮一撮的,肤色苍白如纸,呼吸平缓微弱,躺在那两具尸体旁没有丝毫违和感。
头脸上的血一部分是同伴被杀死时淋的,另一部分是他咬破嘴唇自己抹的,脸色如此苍白是因为他的血被吸走了近一半,被扔进衣柜之后他就短暂的休克了几次,醒过来就晕,晕过去又醒。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似乎做了几个梦,梦到自己小时候在姥姥姥爷家玩耍的情景,似乎还听到一些怪叫声,后来反而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真实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终于恢复,慢慢回忆起先前发生的事,猛然惊醒。
在打扮成清洁工的三个人中,于善的资历最浅,干的都是开柜门、掀被子、撩窗帘这类最危险的事,但他不是笨蛋,能在两名同伴被瞬杀和全身血液迅速流失的巨大恐惧中回答出陈阵的问题,附加了额外的答案,还都是比较关键的答案,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陈阵提到了灭口的事,于善缩在衣柜里想了一会,发现这真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每个小组分开行动,确实可以最大程度的阻止行动计划泄露,不知道其他小组的组员是谁,就不可能出卖同伙,可这样一来灭口也就很方便了,只要掌握了所有小组的行动计划,无论行动成功与否都能把参与的人杀死灭口,不知道其他组的组员,小组间就没办法相互救助,也不需要投入太多人力。
“骨子杀人啦……”
一声大叫打断了于善的思路,他立即反应过来,这大概才是雇主的真正计划,把他们杀死,赖在骨子头上,骨子在梁城就再无立足之地了。
他亲眼见到过陈阵出手,亲身体验过和陈阵的战斗,如果那个骨子真想杀人,那些家伙又怎么可能叫得出来?
躲在衣柜里,负责灭口的人肯定知道他们是三人一组,只看到两个人的尸体,肯定会找他,被找到的机率很大。
必须行动起来。
他仍被床单绑着,只好用脑袋顶开衣柜门,打算先从门缝里观察外面的情况,可还没看清房间和外面的走廊里有没有人,身体又忽然一软,失去了平衡,摔到了外面。
惊出一身冷汗,于善也顾不上脑门的疼痛,躺了一会才睁开一只眼睛观察四周,第一眼就看到了同伴的尸体,想起先前的战斗,一身冷汗。
在战斗的时候他没有觉得害怕,也没有感觉到凛冽的杀意,反而有一种必胜的错觉,认为自己手中的连弩百分之百能把对方射死,看到弩矢撞在墙壁上折断后,胸中又涌出了异常强烈的挫败感、失落感,甚至想给自己来上一弩,当然,他没有机会,失落感带来的迟缓还没结束就被打晕了。
这样的战斗体验,在事后回想起来时是非常恐怖的,于善估计没多少人有机会体验这样的恐怖。
他蠕动着爬到同伴的尸体旁,想弄些血在脸上,可那两具尸体里都已经没有血了,一狠心,他咬破嘴皮吐了一些在地上,然后把脸贴上去蹭,觉得差不多了,这才闭上眼,一动不动的躺着装死。
…………
“你在干什么?”
闭上眼睛没多久,一个平静的声音就忽然响起,于善吓得一哆嗦,睁开眼睛,看到了那只白色的手,和那双平静的眼睛。
陈阵回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杨炎、周鼎、秦山和齐云晓也在,五个人把于善围在中间,除了陈阵外,其他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于善这才意识到刚才蹭血蹭得太专注,连陈阵回来了都不知道,又是一阵后怕,虚弱的说道:“你……你让躲好,可是衣柜也不安全,我就想出来装死,那些大叫大喊的人怕是想陷害你,我们根本就是被派来当尸体的。”
“咦?还挺聪明,你叫什么?”齐云晓有些惊讶,一个半死的人还能想到衣柜里不安全,想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也算是挺不容易了。
“我叫于善,原本龙角谷的结石猎人,可是实力不行,被踢出来了,就跟着游蛇的编外小组做事,这次是受雇来杀骨……杀陈先生的,雇我们的人我根也没见过,都是组长去谈的,我只负责做事。”于善又是一套很全面的回答。
结石是奢侈品,光石和热石是可以交易的,但数量太少,梁城的中心花园附近就一家卖结石的小商店,也是唯一的一家,狼卫猎取的结石都放在这卖,算是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