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他还是个马仔,那年冬天很冷,临近年关,他和熊初墨被当时的堂口老大支使着去一家大型购物中心买礼品,两人拎了满手的东西经过一家奢侈品店时,大熊突然说:“那不是小楼吗?”
他立刻扭头,果然看见楼闻筝和晏淮之正在店里挑鞋。
晏淮之像个高贵端方的小王子一样坐在沙发上,楼闻筝蹲在他面前帮他拆鞋带,旁边两个导购员殷勤的忙前忙后伺候,这一幕让他觉得分外刺眼。
晏淮之试了那双白鞋,让店员包起来,又另外给楼闻筝挑了两双鞋,两人这才离开。
门外目睹全程的盛明予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他记住了那双白鞋的款式,上奢侈品官网一查,售价一万八千元。
他惦记上那双白鞋。
攒了几个月的钱,他迈进那家奢侈品店,刷卡带走了它。
一走出奢侈品店他就换上了那双鞋,鞋很软,设计完全贴合人体工学,不像平时从地下购物城买的廉价鞋那样磨脚,穿着那双鞋,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也是个高贵的小少爷,连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但穿上鞋不到半小时,他接到老大电话,让他和熊初墨去处理一桩贷款纠纷,他匆匆赶过去,像往常一样威胁加暴打了对方一顿,成功拿到钱,但离开时一盆污水从天而降,把他和熊初墨浇了个透心凉,也弄脏了小白鞋。
两人回家换衣服,脱下那双白鞋时,他发现沾了水的鞋面开始皲裂,而且弄脏的地方怎么都擦不掉。
难道买到假货?
带着忐忑不安和被欺骗的愤怒,他提着那双鞋回奢侈品专柜找柜姐质问,柜姐听完他的诉求,轻蔑的瞟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们这款鞋是不能碰水的。”
他认定对方在撒谎,怒气冲冲的说:“不能碰水,脏了要怎么洗?”
柜姐冷笑:“这款鞋本来就不是日常在室外穿的,它不仅不能碰水,还不能晒太阳,买得起这双鞋的人压根就不需要日晒雨淋,当然,装逼的除外。”
那一刻,他有种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的羞耻和不知所措。
也就是那一刻他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可以大到什么程度,原来戴上皇冠,他也不是小王子。
这件事他记了很多年,即使后来狠狠报复了羞辱他的柜姐,他也无法忘记当时被侮辱的心情。
这些年来,他像一个用锦衣华服掩住满身疮疤的人,捧着自己的自尊心小心翼翼的前行,权势地位让他收获了无数艳羡崇拜,他渐渐地觉得自己和那件金丝袍子融为一体了,体面,华丽,强大。
可冷不丁的,楼闻筝粗暴的揭开他的袍子,猝不及防目睹自己阴暗肮脏的一面,除了慌张,他还有难以言喻的羞耻。
不甘,羞耻,愤怒,嫉妒,种种情绪在胸腔交织发酵,盛明予死死地盯着楼闻筝离开的方向,从极致的痛苦中生出一个扭曲的念头。
楼闻筝不是让他直视自己的阴暗面么?
好!
那他就让她看看,一个人的内心到底可以阴暗到什么程度。
左右得不到,那不如——毁掉她。
他拳头握紧了又松开,理智稍稍回笼时才察觉手心黏腻,他低头一看,掌心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盛明予一怔,楼闻筝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