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染无法自制地变了脸色。

她自觉是胆大之人,这时仍免不了从心底生出寒意,尤其红衣女子出现在玉棺中更是印证了她的某部分猜测，忍不住喃喃低问：“……真的是方才那个人？”

没有呼吸，面色平静,甚至因为才死去不久而显得仍旧白皙润泽。

“应当是,”慕苏脸色沉郁,声音也沉而缓，“方才我尝试尽可能多的感知四周,发现这具玉棺附近气息有些熟悉,探查之下,发现竟是那红衣女子。”

容染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情绪，睁开眼。

她表情与语气平静下来，慢慢道：“这个空间阵法为了容纳死者尸身而设，是安神归魂的祈愿之阵，所以才会没有半分凶戾之气。”

“这种阵法需求巨大又费时费力，却没有非常明显的作用,仅仅是为了好好保存死者的尸身,所以,在我看过的众多古籍中只有一处使用了这种阵法的记载。”

慕苏与曲酒都愣了,脑海中不约而同想起某本书籍,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华帝传》。”

在华帝领天下人对抗各种困难的时期,有许多英勇之人为此献出生命,华帝在如今被称为“天中山”的地方设下了这种安置英雄尸身的祈愿阵法。天中山靠近中季城，是一处天下闻名的古迹，虽然并无人看到过记载中的“祈愿阵法”。

但天中山那处祈愿阵法可不需要英烈自己躺进去。

“为什么这里也有一个这样的阵法？”容染扣着玉棺边沿的手紧了紧，“我想不明白。而且，”她面色不佳，接着道，“这个女子说明了一点，这里还剩有许多空置的玉棺，那么还会有许多人进来，自己躺进玉棺，然后死去。”

慕苏与曲酒明白她的意思。

“从外到里，玉棺中有尸骨也有肉身，衣着风格也纵跨历史长河，也就是说，这种与自尽无异的行为已经持续数万年，”慕苏眸光幽深，“这有些……超出我的认知。”

曲酒蹙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不仅仅是超出认知，连我也觉得有些可怕。”

可怕到已经接近可怖——这种具有高度纪律性、像狂热邪道信徒一般的行为，越深想便越觉得恐怖。

“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容染自言自语。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慕苏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定了定神，“阿染，我们先找到出口离开这里。”

的确没必要在这样的地方久待。容染点头表示明白，道：“那我们往前走。”

容染迈开脚步，慕苏与曲酒紧随其后。

说起这些来容染眼眸发亮，方才交谈带来的凝重情绪总算淡化不少：“在朴心寺那一次，我对空间阵法做了一些探究，空间阵法并非无穷无尽，不论是基础的利用幻觉，还是精妙的扭曲拼接空间，在掩饰之时一定会留下缝隙，有迹可循。”

这般走了一段，慕苏与曲酒表情明亮起来：附近的玉棺都空置着，但前面突然开始出现装着尸骨的玉棺。

“阿染。”慕苏道，“前面的玉棺中有尸骨。”

容染听了，浮起笑容：“那应该就是这附近了。师尊，可否在分界线之处提醒我？”

她们又走了几步，慕苏与曲酒站定，慕苏道：“就是这里，这是最后一排空置的玉棺。”

“好。”容染将乾坤妙意令拿在手上，在乾坤妙意令表面轻轻一抹，从中扯出一道与乾坤妙意令形似的幽蓝虚影，将这道虚影往前扔出。

这道虚影是乾坤妙意令的灵力幻体，是不能穿越结界或空间阵法的。果然，虚影往前飞浮了一小段距离，在下一排玉棺前悬浮，轻轻振动。

容染将乾坤妙意令收起，抬手，指尖腾起阴阳鱼光阵。黑白阴阳鱼在虚空中旋转，容染手指微微一送，光阵随之而飞，贴近前方幽蓝色令符虚影时微微倒转，向壁画般贴合上去将令符虚影包裹起来。

容染心神凝聚，高度集中注意力，阴阳鱼光阵旋转激越的速度陡然加快。

旋转间，阴阳鱼光阵仿佛将周边虚实物象都撕裂。不过半晌，光阵形成的灵力漩涡将令符与阵法周遭的图景搅碎，强硬地绞入光阵之中。

与之相伴的，阴阳鱼光阵像是吞噬了一道门，或是抹去了一副极度真实的画，让那后面宽阔空旷的石质地面与不远不近处一座高台显露了出来。

“成功了。”曲酒深深看了容染一眼，笑容中含着赞许，对慕苏说道：“小染不简单呐。”

慕苏轻轻一笑，转回头关注容染的情况，眼眸中蕴着温柔水波。

令符虚影与阴阳鱼光阵双双消失，容染呼吸一滞，整个人因为脱力身子一软，幸而慕苏一直注意着她，动作轻柔地将她扶住：“阿染，没事吧？”

容染长舒一口气，“没事。”她在温暖中回过神来，这时才发现自己几乎被慕苏半搂半抱在怀里，惊慌与窃喜一同涌上心头，但最终理智促使她微微退开半步，“灵力消耗过大，我方才有些支持不住，不过没有大碍，师尊，我们走吧。”

慕苏注视她，像是确认她当真没事后才出声：“嗯，走吧。”

她们离开玉棺之阵，走入另一边。前方那座高台大约有近百级阶梯，可以清晰看到高台之上的光柱，应该是通往上一层的传送阵法。

原来玉棺布满整层。这些玉棺原来并非完全等距离的排列，而是大概构成一个圆形远远的将高台环起来，且分为非常标准的八个部分。每个部分内的玉棺分布极具规律，符合她们之前所见，不过两部分之间玉棺方向有所偏移，应该是被空间阵法扭曲了。

“果真‘英雄出少年’，多亏有小染。”曲酒打量四周，笑，“我们这便走出来了，当真迅速。”

容染笑得温雅自然：“曲姐姐过奖。曲姐姐与师尊必然也能找到出路，我不过恰好擅长阵法。”

“那可就要多费许多功夫了。”曲酒微微弯了眉眼。

她们一边说着，一边往高台走近了些。

“从中间应该能进入上一层，我们就在这里等炎前辈？”容染问，“看这阵法布置，应该是有八处小空间，我可以打开去另外七处小空间的路，不过我担心因此与炎前辈错过。”

“不用。”容染话音刚落，慕苏便回绝了，看了容染一眼，又看回高台，“在此处等候便好。”

曲酒却道，“我们也许得先去上一层才行。”她眼眸忽闪，示意前方，“高台好像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