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晴,秦数,不管秦老爷子是什么意思,但这场宴会,现在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立刻带着送来的礼物,给我滚出‘福寿厅’。”这话可就难听的多了,原本一副欲哭表情的靳瑶,脾气也是一下子就冒了上来,这都是什么人呢,有生辰的时候,就皱着人死的吗?
“靳瑶,瑶瑶,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秦数自知理亏,也是词穷,平日里高昂的嘴脸一下子低落到尘埃里去,一个接一个不要脸的称呼,将自己往靳瑶身上套近乎。
“你恶不恶心,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名字。”靳瑶生气了,发起火来,就像一只母老虎,模样和说话的语气,都特别的凶悍。
先前有方雪晴“失手”之仇,这次又有秦家“送终”之恨,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靳宇和靳浩的脸色也特别的不好看。
“两位,还是听从家妹的意见,从这里走吧,靳家不欢迎你们,靳氏,也不欢迎你们。”这么多年,所有人都知道靳、秦两家,是明争暗斗,因为祖上订下的规矩,也都是相安无事,这还是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公开对立,而且这话,是从现在靳氏的董事长,靳宇口中说出来的。
“靳二爷,这,绝对是弄错了。”靳家四兄妹中,目前只剩靳林还没说话,靳老爷子气的不请,浑身一直在颤抖着,靳林正扶着他,替他拍了拍背,好让他顺口气。
他自然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原本紧抿着唇,此时轻轻的掀开了,毫不留情的吐出了一个字:“滚。”
靳家二爷是出了名的有谈吐,会做人,连他都这么生气的情况,在场的人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纷纷停止了议论的声音,将目光又聚集到了方雪晴和秦数身上。
“走。”并不想多言,秦老爷子什么意思,方雪晴也懒得揣测,一连被三四个人请出去,她原本还想解释一番,现在懒得废这个口舌,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反正秦氏与靳氏从来都是交恶的,租赁工厂流水线一事,跟靳家人也脱不了干系,即使她还没找她们算账,但早晚都有撕破脸皮的这一天。
在撕破脸皮之前,能气上他们一番,也是值了,起码比起商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成果快的多。
方雪晴刚刚转身,裙摆也随之舞动了起来。
秦氏的人离场,那么注定这场无声的硝烟,要燃了起来,所有的人都紧盯着这个背影,她所踏出的每一步,都是与靳氏的决裂,注定,这s市的商圈,将不再维护表面的平静,要变得喧嚣起来了吗。
“别走。”一个有力的手腕,挽住了方雪晴的胳膊,生生将她从离开的轨迹中,给拽了回来,方雪晴惊讶的回头,是向南。
“向总,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一同被请出去。”原本就暴怒的靳浩,在方雪晴选择离开之后,脸色变得好了一些,可却被向南留住,他的暴脾气,又翻涌了上来。
“各位,我相信,秦老爷子不会给我们开这么大的玩笑。”向南的脸色,并没有因为靳浩的指责,而变得尴尬,而是从善如流的,朝众人说道。
“既然向总说不是那个意思,那秦老爷子,难不成想表达什么好的寓意?”靳浩心中也是不爽快,但多少还是顾忌到了向南,因为至今还没人清楚他的身份背影,所以不能轻易的得罪。
“难道,在座的各位,都没有看出,这份礼物,有什么不对吗?”向南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朝众人的脸上看去。
所有的宾客,都是摸不着头脑,“送终”一事,无论你怎么圆,都不可能抵过众人心中那个不好的寓意,至于这份礼物,有什么不同?除了与众不同外,还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向总,你不用替秦家开脱,弄不好,自己也是惹火烧身。”靳林终于有空,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见向南还在卖弄玄虚,内心十分不悦,阴鹜的双眼一直紧紧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算是很明显的警告了,现在让秦家的人走,所有的事都好解决,但执意将人留,便是与他们靳家为敌了。
方雪晴想要挣脱向南的桎梏,才发现这小子的力气很大,她又不能大幅度的挣脱,只好任由他将手腕握住。
“不知,能够借榔头一用。”向南终于松开了方雪晴的手腕,向靳林借起了榔头,方雪晴倒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停下了想要离开的脚步,将目光,转向了向南的身上。
“向先生,请便。”榔头在用完的时候,就被靳老爷子搁在了木箱上头,毕竟是靳家的东西,他还是得先询问一下。
向南不再多言,拿起榔头,手脚麻利的将木箱外围的钉子,都卸了个干净,没有了木板的掩盖,一座精美的西洋钟,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向先生,别以为你是向天的老总,就能指鹿为马了,在场的人都没瞎,左看右看,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座西洋钟。”靳瑶也是好奇,打量了好久,她是一点一点看见这个西洋钟展露在众人眼中的,所以她现在也是将一通火气,通通发泄到了向南身上。
“你说话能不能尊重点,向南是我们向天的老总,你居然这么说话。”陆少安也是到场了,原本只想置身事外看个闹剧,最重要的是,他的身边还有女伴——周宝珠,大好的时光,都被他用来调情了,哪有时间去交际。
可是当向南站出来的时候,他可不能坐视不管,从他认识向南开始,就没人敢对他这么不客气,一个年过三十还没能嫁的出去的老女人,凭什么对向南颐指气使的。
“少安,消消气。”陆少安的身边,挽着他的,是他的女伴,周宝珠,在s市的商圈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即使靳瑶心中瞧不起陆少安,但见到周宝珠在他的身边,又是挽着,又是抚背的,她也不敢小觑。
“一个靠女人的小白脸,有什么资格在这指手画脚的。”靳瑶这话,说的就有点酸酸的味道,周宝珠臭名昭着,居然还有这么出色的男人,她,靳瑶,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家世相貌,哪点都不差,凭什么没人看得上她。
“你在胡说什么?”陆少安被人称过精英,称过风流,可还从没有人敢把“小白脸”这三个字用在他的身上,所以他也是成功的被这个老女人给气到了。
“靳小姐,请你别侮辱少安,好吗?我周宝珠和宝来公司,可都是站在少安后来的,还容不得你这么轻视。”周宝珠说起话来,细声细语的,看上去就是一个很好欺负的弱女子,但她说起话来,口气可是不小,她想站在的后面,她跟自家老爹说一句话完全可以。这靳瑶,当真不把这几家公司放在眼里?秦氏、向天、宝来三家公司放在一起,绝对能够碾死靳氏。
“小妹,闭嘴。”靳宇及时出声阻止,周宝珠看上去好说话,可撒起泼来,连他都头疼不已,偏偏她有个女儿奴的老子,做事更是不顾目的,他可不想在这种场合,因为两个女人的拌嘴,而给靳氏惹上一堆麻烦。
“大哥~”靳瑶有些不满意的嘟起了嘴,看到靳宇的警告眼神,只能在原地愤恨的用高跟鞋的鞋跟狠狠的跺了几下地面,便不再为难起陆少安。
“叩叩~叩叩叩~”向南并没有关注那头的举动,而是专心的用榔头另一端的锤子面,轻轻的敲击着钟表的表面。
一下、两下……数十下。
几乎在靠近的人的脑海中,都回荡着这个旋律的时候,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原地点了点头。
方雪晴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她也从向南的动作中,发现了这份礼物的不同,难怪之前人人都说小心向天,看来并不是没有道理,向南这种细微入致的观察力,方雪晴是自愧不如。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两人对视了一眼,向南就将手中的榔头,朝方雪晴递了过来。
方雪晴接了过来,朝向南点了点头,然后来到西洋钟的背后,用力的将榔头砸了上去。
因为西洋钟的表面,比较坚固,所以方雪晴一榔头下去,只是将后壁砸出了个洞,这些宾客,并没能看出什么名堂,继续看向她的动作。
一下、两下、三下……
七下、八下、九下……
足足砸了十几下,这座钟表被方雪晴砸的近乎稀巴烂,最终随着表面的那条率先落地,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宴会厅显得特别的分明,连原本一直气的不说话的靳老爷子,也将视线,转来了这头。
西洋钟的钟身内,安放着一个看上去朴素的盒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可是原本气着的靳老爷子,却是用力的笃了一下拐杖,说道:“快,快把东西给我拿过来。”
靳林也被吓了一跳,当即不敢怠慢,踩着高台下面的玻璃渣,将那个盒子,双手捧好,递到了靳老爷子的面前。
老爷子一下子将手中的拐杖扔到一边,一手将那个盒子爱惜的抱在怀里,一手轻轻的抚摸着,一下子,竟有泪水,在他的眼中打转。
“爸,你怎么了,可别吓我啊。”女儿是最细心的没错,靳骥的异样,第一时间被台下的靳瑶发现了,在她的记忆中,她根本没有见过父亲哭,所以心下也是慌了神,赶忙朝靳骥询问道。
靳骥被没有回复她,而是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个盒子,在它平庸的木料上,来回的抚摸了几遍,才缓缓的将其打开了。
一阵悦耳、古典的铃声,传到了众人的耳中,这是个音乐盒,这是在场的所有人,第一时间的想法。
没错,这就是个古朴的音乐盒,打开之后,靳老爷子用颤抖的双手,将里面的一只水晶雕琢的双人天鹅,放进了正在旋转的地方。
“叮叮叮~铃~咚……”动听的音调,从这个盒子中传来,掩盖了原本的喧嚣,老爷子看着旋转着的天鹅,才哽着声音说道:“这是,你们母亲的遗物。”
母亲?这个词对于靳家四兄妹,是一个很陌生的词汇,只有靳宇和靳林的记忆中,才浮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即使记得,都已经过去了三十年,家里更是连一张照片都没有,这份记忆早已被他们所遗忘。
直到这个声音在耳边回响,这只在灯光下熠熠发光的小天鹅,才勾起了他们的记忆。
一个在纱账前,不停的摇着拨浪鼓的声音,浮现在他们的眼前。
“当年,靳家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我的父亲,将我们现在所住的老宅,抵押给了秦氏,以此筹得了资金,能够东山再起。”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记忆又飘回到那个时候。
那是他最贫困潦倒的时候,也正因为有那个时候的失意,才有了现如今的得意。
“这个木盒,是我送给你们母亲的定情之物,当时的我们穷困潦倒,所以除了衣服,并没有多带一件东西出去。”
“等那两年,生意有了起色之后,老宅也被我顺利的赎回来了,可这件东西,却一直没有在宅子里找到。”
靳老爷子说道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满是惋惜,这是他的妻子,最心爱之物,不从老宅带走,就是为了能够妥善的保管好它,谁成想,整个东西都弄丢了。
“爸,后来一直没有找回来吗?”靳林似是感同身受般,朝靳骥询问道,他能感觉到那种找不到的焦急感。
“找,当然找到了,就在当初祝我们度过难关的秦家手中。”靳骥的眼神有些茫然,似乎回忆起了那个场景。
“当时秦家的老老爷还在,他没要我们靳家一份利息,只说孙女特别喜爱这样东西,望能割爱,送给秦家的小姐做玩具。”听到这里,靳林的掌心也是紧握了起来,内心狠狠的一揪。
确实,这样东西算不上贵重,连秦家的老老爷都提出了这个要求,换作是他,也解决不了。
昔日爱人之间的定情之物,被送给别人当作玩具,多多少少,内心都是酸楚的。
“我当时是不同意的,就算将老宅再送给他们,也不能送这一样。”看的出来,靳骥还是个感情中人,对发妻的感情很深。
“可你们的母亲,当场就阻止了我,说是愿意将物品,送给秦家小姐。”靳骥老爷子的脸上,满是苦涩的笑容,这可能是他一辈子的遗憾,作为一个男人,居然没能替自己的女人留住一个定情之物。
“可是秦老爷子,将这件东西,藏在西洋钟之中,送了过来,也太不厚道了吧。”故事是挺感人,但秦正的这个做法,却是不能得到靳家四兄妹的认可,靳浩第一个发声,他还是觉得秦老爷子没安好心、
“他呀,还是太了解我了。”说起秦正,靳骥当场摇了摇头。
“要是我生气,砸了这东西,能够得到这个音乐盒,算是又惊又喜!”靳老爷子说着,停顿了下来。
“那要是像刚才一样,退回去了呢?”靳瑶朝靳老爷子问道。
“这西洋钟,是秦老儿的心爱之物,要是我退回去了,他既得回了自己的心爱之物,也成功让我与当年遗憾之物,失之交臂。”
追根究底,还是秦老爷子和他耍了个心眼,以各自心爱之物为赌注,造成了这场闹剧。
“方董,抱歉,不知是两位老爷子的博弈。”靳林是第一个看清局势的,他刚刚那句话说的太重,已经在秦家人的心底,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
“靳林,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但我并不原谅!”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方雪晴可不是什么情绪垃圾桶,心情好的时候,召之即来,心情不好,挥之即去,真当她方雪晴是软柿子不成。
靳林的脸色并不好看,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靳老爷子,靳家的少爷小姐,既然‘寿礼’之迷已经解开,向南就先告辞了。”这种场合,就是应该少参加,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向南不想多呆,便说出了告别语。
“向总……”靳浩欲言又止,今天这出闹剧,确实不算好看。
向南又站回了方雪晴的身边,朝她的耳侧说道:“别走,等我一起……”说完他拉起了方雪晴的手,离开了这个混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