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的伤口早已结痂,此刻不过是再次绽裂,新的鞭痕几乎条条压在那旧伤之上,又有鲜血渗出,一时之间竟然连一块好肉都找不到。
所以,白玉沉在削碎雪暮寒身上碎布一样的衣服时,根本就没有必要再“掌控”不好力道方向,在雪暮寒的身上再添伤口。
反正对方就和一块木头似的,连哼都不哼一声,没有什么意思不说。就那一身鞭痕,他连想要看到的效果都看不清楚。
白玉沉上下打量着不着寸缕的雪暮寒,轻轻摇了摇头,啧啧有声:“这还是那个名满天下,如同谪仙一般的雪暮寒吗?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银白色和青黑色光芒形成的神秘花纹再一次出现在二人之间,将二人隔开,白玉沉飘身向后退去,露出一个无比虚伪的歉然笑意来:“哎呀,师侄来的匆忙,只顾着想要替师叔除去污秽衣物了,竟然忘记了将替换的衣物带来,真是不该!”
然后他不再驭气,落在石台旁边眯起眼睛,扬起一个笑脸:“不过小师叔大人大量,自然不会同我这样一个健忘的师侄计较不是?”
白玉沉得意地大笑,感觉总算是发泄了一部分胸中的闷气,这才头也不回,留下被折辱的雪暮寒,扬长而去!
雪暮寒望着对方嚣张的背影,原本枯槁如死灰一般的眼睛,第一次有了波澜,如汹涌的暗潮,复杂莫名。
他以为沈衣雪去了天魔宗,有夜流觞的回护便能够一切安好,他虽然为沈衣雪战到了凌飞宵的对立面,可却从未想过背叛了剑宗,也不想进入其他宗门,所以才想着寻个清静之处听天由命,自生自灭,却不想最后还是连拖累了她。
如果此刻他有一丝真气可以动用,如果他有能力离开这个禁锢着自己的藏剑台,摆脱白玉沉的控制,又哪里轮到被白玉沉利用去威胁她?
周身微微的凉意让雪暮寒心底充满了耻辱,却又无力改变什么,曾经禁锢战天剑的藏剑台,连战天剑都无力脱出,何况他只是一个人。
虽然他曾经的修为不低,可也比不上一把上古名剑!何况又是动用了焚天灭神诀之后的他?再说白玉沉也一直防备着他呢,以对方小心谨慎的个性,怎么会允许他恢复一丝真气?
雪暮寒闭起眼睛,眼前浮现的,却不是沈衣雪,而是一个面目苍老却又和善的老人。
“冷师叔,当初你从准提峰下将暮寒带来此处,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种种?”他在心中无声地质问,“你告诉暮寒,可是暮寒做错了吗?”
或者,他的降生都是一个错误,不该出现在准提峰,不该被冷兴华带回剑宗,不该名满天下,不该看不惯凌飞宵的所作所为而四处游历,更不该在点星楼认识沈衣雪并收他为入室弟子。最不该的便是,既然名分已定,却又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至于沈衣雪,哪怕他不肯面对,也不得不承认思念,甚至可以说无时无刻不想!
可是,他实在是不愿以这样赤条条地模样来想她!
在雪暮寒看来,那是一种亵渎,对于那个玉洁冰清的女子的冒犯!
寂静的剑心谷内,到处是各式各样的剑,却只有雪暮寒一个人,被银白和青黑两种光芒织就的神秘花纹将他牢牢禁锢,其中散发出来对于宝剑的温养气息,将他的气息温养地,越来越像一把剑。
雪暮寒突然苦笑,战天剑也算是间接被自己送走的,所以,这禁锢战天剑的藏剑台便要惩罚自己,代替战天剑的位置留在此处?
然后,是否自己最终也会化为一把人形的宝剑呢?
也许那样也是一种解脱吧?只要不说被白玉沉握在手中,做一把剑,也比被用来威胁他心里那个柔软却又分外倔强的女子好太多。
可惜了,这样的禁锢他无力挣脱,就连自杀都做不到。
失落与苦笑之后,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若是不能在白玉沉继任大典之前相出对策,只怕就真的要拖累沈衣雪了。
而沈衣雪,他太了解那个女子了,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无比倔强,看似疏离冷淡,对于身边的人却异常在乎,想想落冰湖畔身死的司莲心就可见一斑了。
若是她不在乎自己这个师父,大可以直接拒绝让白玉沉直接杀了自己,或者立刻答应,让白玉沉嫉恨,折磨自己,而不是将问题再推给白玉沉。
可惜,白玉沉比她想的更加聪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这份小心思,对他的折辱照样不少。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那个女子。
雪暮寒冷静了下来,第一次开始正视自己的处境,身体不能动弹,真气虽然因为藏剑台的温养有所恢复,却又与他本身的真气有所出入。而他因为心如死灰,也从未想要去研究这种带着剑锋凌冽的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