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树的奇形怪状我们已经有所了解了,在负三层里,它又让我们刷新了一遍想象力:我们所处的平台是由无数的分叉枝条共筑而成的,在这里,似乎用光了这棵树所有的分支,继续朝下的树干上,已经再也找不到任何一根枝芽了,高小雅和赖皮是系着攀岩绳滑下去的。
几个男人吃了点东西,起身准备绳索和下降器去了。我倒了一小瓶盖水,送到怪人面前,小心翼翼的给他灌了点儿。
他抿了抿嘴唇已经醒了,但是手脚都没有什么力气,一向明亮的眼睛也无精打采的半闭着,张着嘴巴却没说出话来。
我觉得现在的他急需一根能量棒,可是从北京出发的时候他不在队里,我们的行囊都是锦夜提供的,连半根能量棒都找不到。
“道哥,你赶紧恢复过来吧,林医生手里有好吃的,他还在前头的某个地方等着咱们呢!”我像哄孩子一样摸摸他浓密的头发,小声安慰道,“这儿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大家都需要你,快打起精神啊……”
他的胸口起伏了几下,像是在做深呼吸。在我的印象中,朝闻道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超级大吃货,永远都是精力充沛的模样活跃在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刻。他的身手那么矫健、反应速度那么快,在我心里他是永远不可能死的。
现在,他的状况让我心疼的要命,也猛然明白过来:队里的人再可靠,也都是有血有肉的凡人,我不能自私的夸大他们的本事,而把自己放在一个弱势的位置躲着。
我有能力把怪人救回来,那么我也有能力保护他!
我不再愣神,站起来帮着冬爷重新分发装备,好在我们准备的比较细致,从冰洞口跳下来时,重要的物件全用防水袋封了起来,全部清点一遍倒也没什么损失。
耗子哥头痛,变得有些沉默,自己蹲在一边儿检查绳结的牢固程度。我知道让他头痛的东西还在后面等着呢,一切就按冬爷说的,该面对迟早要面对,这趟阴差阳错的让他跟来北极,说不定就是所谓的“宿命”。
他是开路先锋,丢下几只荧光棒给下头的高小雅发出信号,便先带着一些行囊沿着树杈平台的边缘滑下去了;小王爷和频频咳嗽的二毛子随后跟上。
伺候好扛着怪人的冬爷离开我们的视线,我和冰雪王子才作为殿后捆上了下降器。
冰雪王子话不多,实际上,他就算想话多我们也听不懂,唯一能和他说上两句话的二毛子也不爱搭理他,所以这个孤独的老外要么是对我嘣出几个一年级单词,要么只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发呆了。
他和我并排下降,在这个途中他也在发呆。负三层里剩下的三分之二只是我们的可见区域,再朝下还有完全处在黑暗中的地盘,我们根本就是望不到底的。我百般聊赖的控制着下降器,看着冰雪王子的样子,忍不住也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希望能获得什么信息。
这里和上面的空间相比,不仅更大,而且更黑。
冰墙外天空般的蔚蓝转变成了浓郁的蓝黑墨水的颜色,显得很厚重、很让人摸不透。如果没有冰山的防护,这儿就是所谓的深海世界了吧!
深海中还隐藏着我们看不到的某些暗流,越往下颜色越重,黑色的水纹一层一层向上翻涌,深蓝色也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两种色彩在我们周围的高度之中相互纠结、撕缠,最终融合在一起,像沉淀似的把浓重的向下压,蔚蓝的向上浮。
我们终于降落到了可以落脚的位置,四周的空间像是浸泡在了化不开的老墨汁之中,我们必须依靠人手一只的荧光棒才能分辨出彼此的位置。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不同的光源,加上从我身边奔向了怪人的毛茸茸的赖皮,我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至少人都活着,人都齐了!
我解下腰上的绳扣,走向不断靠近的光点跟他们会合,我感觉脚下根本就不是上两层那样的平地了,而是坑坑洼洼、错综复杂的一整片沟壑!
冬爷点了一遍名字,我很欣慰的听到了怪人有些走音的应答,一转身,我看到他发光的眼睛了,大混蛋的身体恢复的挺快啊!
“小雅,你有什么发现没?”小王爷打开了他带来的冷光探照灯,我们这才从黑暗中被解放出来。
“还要继续向下走。”她的声音有些疲惫,她接过探照灯来指了指我们脚下的沟壑说道,“这些是树根,但不是树的底层,顺着它们还要往下才能到达真正的树根。”
她的一番话说的我晕头转向的,既然是树根当然要生长在大树的末端啊,怎么就不是底层呢?
我借着光亮仔细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才发现我们正站在一条“盘树公路”上!
黝黑光滑的大树干就像是一座粗柱子,我们脚下的那些沟沟壑壑特别粗糙,看起来的确像是某种树根,它们很长很凌乱的缠绕在一起,形状就像是把树根编成了大姑娘的麻花辫子!
这条辫子一圈一圈盘绕着光秃秃的树干,延绵向下,尽头是一片深渊般的黑暗,似乎通向了永远无法挣脱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