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林默一反常态,主动带着酒壶来找雷布。
“林兄,如此雅兴,莫不是办妥了私事?”雷布笑着问他。
“算是办妥了吧。”林默为雷布斟满酒杯,轻轻拍了拍羌人的肩膀。“相聚这些日子,我还没听过你的故事呢。”
雷布满饮杯中酒,赞了一声美味,朗声笑道:“我哪有什么故事。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羌民,不愿意靠烧杀抢掠过活,便学着你们汉人做起了生意。”
“你怎么看魏蜀吴?”林默问道。
“咋看?”雷布挠了挠头。“没啥,大鱼吃小鱼,看谁长得快,最后不过就是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你不坚信大汉正统吗?”
“正统?你跟一个蛮夷谈正统?”林默差点忘了雷布是个羌人,连声说自罚三杯。
雷布笑着道:“我知道,你们汉人总想要一个皇帝,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帝来管你们,所以强大的人便来争当皇帝。后来你们发现,强大的人当上了皇帝,可是其他的输家并不服气,总想着当新皇帝,或者等这个皇帝不强了再去争夺,因此就提出了有人当皇帝是正统,有人当皇帝是篡位。其实在我看来,不过就是谁强壮谁做主,谁在位子上谁就是正统。”
“所以你觉得,诸葛孔明做得都是徒劳?”林默问道。
“是徒劳,就像你,冒死打仗,还残了条腿,最后不也是徒劳?可是再让你年轻一次,你还会去打仗。徒劳说的是结果,人活着大多数都是为了一个奔头。”
“你说的是希望。”林默微笑:“这可不像一个商人说出的话。唯利是图不是你的本性吗?”
雷布面色微醺,斜靠在椅背上:“乱世里哪有什么利可图,羌部只要一天还是蛮夷,我这种人就没有尊严,图来的利,也早晚被人抢去。”
“照你这话,有朝一日还想看羌族横扫中原?”
“哼,那怎么不行!我羌氐部族也有血性男儿。这天下逐鹿,也许有一天我们部族的大英雄也能饮马长江呢。”
林默饮罢最后一滴酒,感受着甘露滑入喉头的辛辣快感。
千机变,这游戏真是绝了。他在心里说道。
这几日的冒险令他身临其境,每一个人物都仿佛真实存在般,有着活生生的喜怒忧思悲恐惊。要不是雷布的话头让他想起五胡乱华,他差点忘了自己是一个现代人。
“说个正事,三天后,借你一辆黑色马车,我要返回汉中。”
雷布挑眉道:“怎么?不跟我回羌部吗?以后行走天下,我带你去邺城,去洛阳,看幽州的苍山白雪,睡西域的风骚胡姬,钱,珍宝,女人,我有的都会给你嘛!”
林默摆摆手:“天地很大,值得你去看看,但是我要回汉中,我从哪里来,也要回哪里。汉中,是我来这一生绕不开的圆心。”
雷布这才明白林默这壶酒的意义。
聚散皆是缘,离合总关情。
诀别,永远不适合在清醒时开口。
“我送你吧。我送你回汉中。”雷布不舍的说道。“我想邹义也会高兴一起上路的,他之前也说过要回汉中。”
“他一定会的。”林默微笑道。
-------------------------------------
翌日午后,林默在咸亨米店向余承通报徐庶的情况。
“天啊,白帝竟然是右中郎将大人。”
余承惊讶道。“不过想到他曾经和先帝有一番相遇相知,此番于人生暮年弃暗投明,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他是否得偿所愿我不知道,只不过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徐庶已经随先帝死去了。如今的徐福,只是一个怕死苟活之人。我只知道他不敢再次背叛这一点就足够了。”
“对了,还有一事不曾问你,长安城中还有其他暗钉吗?”
余承道:“有,但是很多人之前都牺牲了,剩下的都是掩藏极深的,除非面临暴露风险,不然绝不会露面。”
“既然不能露面,那他们留在长安的目的是什么?”林默不解。
“等待时机,等待大汉的召唤。”余承慨叹了一声。
“实不相瞒,像我们这些暗钉,在踏上关中的黄土时已经做好客死敌营的准备。当年夷陵战败,川蜀将领多有阵亡,很多暗钉就此没了根基,到死都没人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又为何忍辱负重。相比于他们,我还能为大汉复兴做些事情,已经是万幸了。”
林默于心不忍。他佩服这种许身许国的坚韧与忠诚,却也为这些无名英雄的牺牲而痛心不已。
“一定有办法召集他们吧。”林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