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吉指着宫门前被小太监簇拥的一名老监道:
“二位大人稍候,这是我王殿下身边的奴监于善公公,是当年随先王从长安来的,如今随侍王驾左右,我去请他代为禀报。”
“老太监……”
待王吉走远,左千秋低声骂着:“这种品级,在长安比狗都多,到了封国,倒成了人物了。”
“等会吧,王吉不是说了,他是当年老昌邑王带来的,说不定还对新王有养育之恩呢。过几日随昌邑王回到长安,没准更是人物呢。”
左千秋愤恨道:“是,狗眼看人低,那时候他的腚眼子得长脑门上!”
两人的话还没落音,却听宫门口的王吉似乎和于善吵了起来。
于善脸一耷拉,尖声道:“不行,殿下在赏乐,任何人不得打扰。”
宫门中,传出悠扬的编钟雅韵,还有银铃般的女人笑声。
王吉有些为难的看向林默和左千秋,显然这样的场景在封国内时常发生,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当着两位长安贵客,多少还是有些惭愧。
王吉对于善道:“那两位是宫中的羽林卫,来见殿下是奉了朝廷的密令,怎能耽误?!殿下往日沉迷丝竹之乐也就罢了,这要是被他们传到长安,降下罪来……善监还要为殿下考虑……”
于善瞥了眼林默,满不在乎的说道:“哟,老奴这几十年侍奉大王,倒是没有王中尉考虑的多了?也是,老奴只想着殿下,不像王中尉,人在昌邑,眼睛已经巴望到长安的大将军府了。还没敢问,几时当中郎将啊?”
王吉听他奚落,脸色渐红:“善监不要如此,耽误了大事,吃亏的是王上。”
“还轮不到你教训老身!”于善尖声喝道。“竟然拿区区羽林卫来压人?告诉你,今天莫说是他们两个羽林卫,就是霍光这个大将军亲自来了,也得在这王宫门口等着!”
王吉忿道:“你……你说这话,就不怕国相大人写进奏表送到长安大将军府吗!”
“哼!”于善冷笑一声。“安乐国相就在这殿中,与殿下一同赏乐呢!王中尉,老奴劝你一句,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殿下仁慈,在昌邑还能把你当人看,到了长安,就你这品级,恐怕连大将军府护院的狗都比你高三级!别忘了,你是殿下的臣!”
于善索性不理王吉,大步进殿,转手就命人关闭宫门,要给王吉吃个闭门羹。
“可我们还是朝廷的臣!”
随着一声大喊,王吉和林默二人回头,只见一人影健步如飞冲上台阶,如一股白色清风经过身边,一脚踹开即将关闭的门缝,力道透过那硬木门框,将那老太监连同关门的小太监一并撞翻在地。
“谁敢在宫门前放肆……”
于善捂着后腰,咒骂着,却在看到那踹门之人的面容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龚遂!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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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踢门之人一身儒生打扮,身形瘦弱,却中气十足的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你这贱奴在此地作威作福!王吉,带两位大人随我进来!”
“是,郎中令。”王吉一脸舒爽的跨过于善身边,将林默和左千秋请进了宫门。
林、左二人紧跟着那儒生步伐,低声问王吉道:“王中尉,此人是谁?昌邑王的老师吗?”
王吉苦笑了一声:“龚令君的才学,作王傅是绰绰有余的。只可惜他不是。龚令君单名一个遂字,字少卿,乃是我昌邑郎中令。前几日去乡间察访民情,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左千秋道:“郎中令?那官阶没多高啊,怎敢在王宫门前如此张狂?还敢打奴监?!”
“张狂?张狂的两位大人还没看见呢!”
王吉低声道:“别说那老奴于善,就是我王殿下,龚令君也是三天一小骂,五天一重责,十天一奏报,写成奏本骂!这昌邑国上下,谁不知道宁可违背王命,也不能惹怒龚令君。”
“哦,权臣。”林默道。
王吉连忙纠正:“大人这么说,可就错怪龚令君了。龚令君所骂,乃是天理不合者,人间不平事。但是对于国之善政,他从不干涉,只是看到有贪污舞弊、徇私害公之人和事才会出手动怒。昌邑百姓都知道,他是真正的忠臣,可不是什么权臣。”
“忠臣?谁的忠臣?我看是朝廷的忠臣吧?”林默冷冷道。
林默从史书上看到过,西汉自从武帝推恩令削藩开始,诸侯国中的职臣就从诸侯的家臣变成了朝廷的鹰犬,太多人靠监督和压榨诸侯王升官发财,倒使得刘姓血脉成了弱势群体。
“我王殿下的忠臣,就是朝廷忠臣。”
王吉说这话时语气突然坚定起来,林默明白,不论其他人如何,这位王中尉一定算得上昌邑王的铁杆。
左千秋也听出了话音,连忙打岔道:“那昌邑王不杀他,也是够好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