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金粉洒满河面。
泗水河边,马匹伸长舌头,轻轻舔舐着清冽的山泉。
“殿下,累了吧,老奴给捶捶……哎哟哟……我这腰……”
累得脸色苍白的奴监于善喘着粗气,想要给瘫坐在大石上的少主捶一捶背,可还没弯下腰,来自自己腰间的酸痛差点要了他的命。
昌邑王摆手,示意老奴休息:“姓林的不是说了,就歇一刻,都快坐那歇会……”
连一贯严肃的龚遂,这会也累得张不开嘴,蹲在溪边低头不语。
左千秋斜眼撇着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卿贵族,冷笑了一声。
“这才多一会儿,就跟要了他们亲命似的。”
林默咬了口随身的干粮,眼神里略带一丝同情。
作为后来人,他知道这样无休止的赶路,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一种考验。这个年代马鞍上没有靠背,也没有马镫,骑手只能全身紧张的夹住马背,才能确保不从马鞍上摔下来,和后世马场中教的“放松身形随马走”根本不一样。
除此之外,骑手们还要穿着厚重的铁甲。这些甲片在颠簸中会无情的磨伤所接触的皮肤和关节,再由汗水一浸,嘿,比受刑还难受。
别说一行几天几夜,就是保持半个时辰,都会让一般人腰酸背痛腿抽筋。刘贺和手下能够一上来坚持三个时辰,已经超出了林默的想象。
要不是自己在穿越前做好了培训,穿越后的这幅身体又擅长骑马,只怕他自己这会也已经精疲力尽。
“什么人!”
突然王吉一声大喝,所有人望向山壁林间,竟是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左千秋一个健步,上前将两人抓了下来。
“各位军爷饶命!”二人一身村汉打扮,背上各自背了一个竹筐,里面是满满的柴枝。
林默问:“荒山野岭,你们二人哪来的?”
两人颤巍巍答道:“小人兄弟姓罗,是附近村子里的樵夫,上山砍柴,回村时看见诸位军爷挡住了大路,正想走小路回村子,就被这位军爷抓住了。”
左千秋带人搜了二人身子,到林默身边道:“搜过了,只有柴刀和半块黍米团子,应当就是樵夫。”
林默点头,正要接着问,旁边的国相安乐连忙问:“村子?这附近有村子?在哪?”
两个樵夫指着西北边答道:“西北边再走三里地,有个落枣坪。存在就在那。”
老奴善监道:“正好,这附近没有驿亭,到那村子中可以休整一晚。”
“不行。”林默有些犹豫。“赶路要紧。”
“你这是何意?难道要我们深更半夜还骑马?疯了吧!就算马不睡觉,难道人不用睡觉?”国相安乐有些不悦。
左千秋回击道:“怎么倒像是我们逼你们似的?到底是你们要当皇帝,还是我们哥俩当皇帝?你睡觉的功夫要是让广陵王赶上了,你说你亏不亏?”
安乐气道:“你个小小的羽林卫,竟然敢如此无礼?难道我不是为了王上着想吗?这一路骑行汗流浃背,王上要是寒风入体,没到长安先病了,岂不是更得不偿失?”
“我看就是你懒了,想找个热炕头!娇生惯养分不清轻重。”左千秋回击道。
林默反倒是被国相的话提了个醒。昌邑王刘贺确实没有经历过这样紧张的奔波,一路下来很有可能病倒,那样反倒是帮了广陵王。而且晚上人困马乏,就算不找地方落脚,这么硬挺着前行,恐怕效率也不会高到哪去。
他止住左千秋和国相的争吵,接着问那两个樵夫,最近可是天天上山,可是见过其他向长安方向去的骑队或者车队。
两个樵夫一脸茫然,摇头说没看见。
“广陵王人多势众,西去长安定会经过此地。看来我们还算领先。”林默望向远方。“今夜我们可以去落枣坪休息,但是明天必须加紧赶路。如果要休息,就去雒阳休息。再耽误下去,恐怕未央宫的先帝棺椁里,就该爬出活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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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枣坪是山谷间的一处平地,因为此地多生野枣,在民生凋敝的武帝末年养活了很多流民,渐渐聚成村落。
林默等人牵着马匹走入山村,满脸污泥的小牧童躲在老人们佝偻的背影后,好奇的望着这群衣着华贵的陌生人。
左千秋倒是一脸坏笑,冲着怯生生的小孩子们做着鬼脸,随手把从昌邑王宫带出来的蜜桔、饴糖送给孩子们。
林默找到了村长,假托他们一行五十人是商队,并将五块金饼塞到了村长的手中。
村长看着五块璀璨如宝石的金饼,眼睛都快闪瞎了。
“给我们安排一间舒适的村屋,其他的有个顶子就成。”林默特地给昌邑王留了一个房间。
“就去我那!”村长乐的牵过林默的马,往前带路,随口就和乡亲和长老们说,这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光是借宿一晚,就肯给村里出三枚金饼子,让大家多贡献房间。
村民们不知道三枚金饼到底值多少,他们只知道,那能换很多头牛,很多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