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容随着容珩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已然到了万家庄。
与燕京京都闹市不同,虽也有高高耸立的酒楼,但人们多放松,没有太多约束,有卖杂菜海鲜的小贩直接光着一边的膀子,扯着笑脸热情叫卖。青楼楚馆也不避讳,倒直接设在大道两旁,姑娘们上街招揽客人,时不时有过路的男人禁不住诱惑走了进去。有粗犷的商贩,也就有过往留宿的达官贵人,容珩出行在外,本就不爱华贵,就是紫容今日的打扮也不显得突兀。
紫容饶有兴致地看着,心里不禁感叹不愧是各州县与京都交汇处,真真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容珩低头看她,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咦?是贻贝。”紫容路过一个摆着两大桶生鲜的小贩前,眼神灼灼地看着这青黑的壳类。
紫容对贻贝的印象还停留在欧洲的法式奶油贻贝,几只张开盖的、肥肥的贻贝,直直地勾起了她的馋虫。
小贩看紫容和容珩穿着不俗,忙迎上来招呼道:“小姐说的是这淡菜吧?”
“淡菜?”紫容一脸迷糊,指着在竹编篮里一个挨着一个的贻贝,好奇问道:“为何唤它淡菜?哪儿淡了?哪儿菜了?”
“’潮汐虽往来无期间,其性必嗜淡水于泉石间,故恋恋不迁。’此淡水由此得名。”
容珩看着她解释道,也许是因为放松,声音听起来颇为慵懒。
“哦。”紫容嘀咕一声:“不就是喜欢淡水么,说得那般文绉绉的。”
容珩笑了笑,道:“这个理论出自《海错图》,但确实站不住脚,贻贝为属,确实有个别贻贝是淡水,但都没有食用价值,被称为淡菜者,虽长在泉水入海处,却不是因爱好淡水,是因为这里有礁石可以附着。”顿了顿,又道:“思来想去,还是因它以曝干时不加食盐,可得此名。”
紫容静静地看着他把话说完,只仰头到脖子有些发酸,再默默地低下头来,神情淡淡。
这话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接……
容珩不自觉地拧了眉头,前世今生他都很少与女子接触,虽然有叶简、苏墨这样的好友,但他在正好玩的时刻就带兵出征……
思来想去,负着手开口道:“这是《清稗类钞》的说法。”
隐在暗处抱拳看风景的墨风脚下一滑,差点摔下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接收到自家主子一道凌厉的目光,瞬间整个人都蔫了。
小贩是个中年人,看起来脑子颇为活络,笑道:“爷真是学富五车,让小的说还真是说不出这样的句来,小姐,你真是好福气!”
说完,别有深意地笑着看着紫容,紫容一懵,抬头看向容珩,结果发现对方不反驳,脸上居然还带着……隐隐笑意?
脸一红,用手随意拨着篮里的贻贝,贝壳上有粗硬的毛。
小贩继续说道:“小姐不知,这淡菜的名头可多着,有人唤做青口,有人唤做海红,还有人唤它为壳菜,还有人唤做海夫人,各有各的叫法,要是争辩不休,可就要打起来了。”
紫容也觉得自己小性了,笑道:“是如此,只不过这’海夫人’倒是雅致。”
侧头看见小摊前还立着一个牌子,上面书写道:许多夫人,都没丈夫。海山谁伴?只有尼姑。
小贩笑回道:“小姐高见,只是这个中缘由颇三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