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心下暗想:“这沙夫人当年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年纪比慕容姑娘还小着几岁,自然不知道这些朝廷中的利益纷争。那方国珍虽然归顺大明,却一直得不到皇帝的信任。况且方氏的水军部队天下闻名,论起水战,比之当年的张士诚手下的水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方国珍归顺大明之后,其水军部队编制虽被打散,分散在各地驻军之中。但方国珍待属下极好,其下属官兵大半对他也是忠心耿耿,朝廷又岂能不防?大明立国百余年,对方氏一族的严密监视从来就没有断过。方国珍的三个儿子分居各地,至沙夫人出生之时,合族人口怕不下一两万人。这些人中,定然有对朝廷不满之人,暗地里图谋大事。而负责刺探消息的又以锦衣卫为主,是以方家才会对锦衣卫如此畏惧。”
沙夫人自然不知道厉秋风在想些什么,接着说道:“那庄玉楼听得族长老太爷的话,似乎颇为满意,道:‘方老太爷知道这些便好。方家先祖忠于大明,世代为皇帝尽忠。只不过朝廷之中有小人从中作梗,才会派人时时监视方家的动向。张公公知道方老太爷为人谨慎,绝非反复无常的小人。是以江西抚州的方家受宁王诱骗犯上作乱之时,朝中虽然有人想将方老太爷这一支方家血脉牵连到这一大案之中,将方家连根拔除。张公公却在皇上面前仗义执言,力保方老太爷与此案没有半分关联,这才保下了方老太爷这支方氏血脉。’
“我听到此处,却也吓了一跳。想不到我方家人丁居然如此兴旺,在江西竟然还有同宗。族长老太爷听那庄玉楼说完,道:‘此事多亏张公公周旋,徐公公用力,本族这一百多口,才没有被押至京城问斩。两位公公是我方家的大恩人,若有差遣,阖族上下,无不听命。’
“那庄玉楼道:‘方老太爷,您年轻时的事迹,庄某也听说了。想当年您威震东南,做下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论起功劳,便是做一省巡抚,却也足够了。只是朝廷中那些奸佞小人嫉贤妨能,捏造什么方氏一族不可用之类的谎话,欺瞒皇上,才使得方老太爷郁闷之下,辞去了军职……’
“庄玉楼话音未落,却听族长老太爷说道:‘这个老朽倒并未放在心上。朝廷不用老朽,自然也有不用的道理。先祖归顺大明之后,手下的水军部队虽已打散编制划入各军,只是这些统兵的将领,大多在先祖麾下效过力,朝廷猜忌,却也并不过分。老朽为朝廷出力,剿灭海匪,只是瞧不过他们骚扰百姓,倒也并不是为了升官晋爵……’
“那庄玉楼听到此处,摇头说道:‘方老太爷此言差矣。常言说得好,练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为朝廷出力,自然是要搏一个封妻荫子的好名声。就算方老太爷为人豁达,不在意这些功名利禄,为子孙后代计,也不能久居在这穷乡僻壤。我瞧您这两位嫡亲孙子,均是人才难得之辈,您难道忍心让他们在这里做一介布衣农夫,度过一生么?’
“那庄玉楼说完之后,族长老太爷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听他长叹一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的福份,这个却也勉强不得。’那庄玉楼道:‘眼下就有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不只能让您的儿孙进入仕途,甚至可以将压制方氏一族百余年来的意图谋逆这顶帽子一举甩掉。’
“庄玉楼说到此处,略停了停,似乎正在观察族长老太爷的反应。我从瓦片之间的缝隙望下去,只见族长老太爷端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倒没什么异常。大伯伯和四伯伯却是面色紧张,目光在族长老太爷和那庄玉楼的脸上游移不定。瞧两人的眼睛露出殷切的目光,想来对庄玉楼的主意都是深为赞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