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听黄崇沉声说道:“方才的情形,你都看到了。陆二伯伯说得不错,徐家被灭之日,就是聂、陆、赵、杜四家分崩离析之时。”
黄旭听父亲和胡坤如此说话,心下一惊。因为胡一岳之死与自己多少有些关系,胡坤不只恨自己入骨,对父亲也是极为怨恨,甚至带兵闯入县衙,与黄崇结下了梁子。方才纪定中等人离开,只留下黄崇和胡坤,黄旭便有些担心,生怕两人生了龌龊。自己的父亲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胡坤用强,父亲不免会吃大亏。可是此时听黄崇和胡坤说话,压根不像是结下怨恨的两个人。
却听胡坤冷笑一声,口中说道:“聂家骄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史家和杨家都是陆家的仆从,两家清理门户,自然要由陆家说得算。可是你看看张百行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哪里将韩去思放在眼里?老黄,我可得提醒你一声,蔡笑这个王八蛋靠不住,十有**早已经被纪定中收买了。”
黄崇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罢。杜家虽然对蔡家有恩,不过已是百余年前的事情了。到了我这一代,只是做一个小小的芝麻官,膝下也仅有一个女儿。其余几房也都没有什么杰出的人物,杜家势微,已是必然之事。眼下我只求旭儿能够平平安安,其它什么富贵荣华,早已不作他想。”
黄旭虽然不晓得黄崇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却听出了黄崇对自己的担心忧虑,心下感动,眼泪险些掉了下来。
只听胡坤说道:“老黄,你也不要如此沮丧。咱们就算不想升官晋爵,荣华富贵,可是须得自保,可不要像花家一般,落得一个灭门的下场。海州一战,咱们三家精英尽出,死伤惨重。可是聂老太爷坐镇封门村,以为后盾,纪定中居中调度指挥,聂家的厉害人物并没有露面。倒是咱们陆、赵、杜三家倾尽全力,与徐家殊死一战。徐家虽然被咱们灭了,可是咱们三家也是损折了大半,剩下聂家独大。这些年来,陆家在陆二伯伯主持之下,势力渐强,隐隐已可与聂家分庭抗礼。可是海州一战,陆家也有不少厉害人物战死,实力受损。方才史念豪和史念阳自相残杀,史家刀群龙无首,张百行和纪定中一唱一和,轻轻松松地便将史家刀一门从韩去思的手里夺了去,交给蔡笑统领,其实就是归入聂家旗下。雷拳门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看杨子乔对张百行唯唯诺诺的模样,只怕与聂家早就暗通款曲了。聂家将史家刀和雷拳门收服,洛阳城自然也被他们从陆家手中夺了去。陆二伯伯恐怕要有大麻烦了。”
黄崇叹了一口气,道:“陆家都没什么话说,你我又有什么办法?老胡,纪定中屡次有意将你我二人留在一处,可没安什么好心。他巴不得咱们起了龌龊,最好你老胡一怒之下,将我一刀杀了,那才遂了他的意。是以一会儿你离开之时,这场戏须要做得足,最好打我一记耳光,聂家那些人才不会怀疑。”
黄旭越听越是心惊,不晓黄崇和胡坤说的都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封门村是什么地方,聂、陆、赵、杜四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只听胡坤说道:“摔几个杯子,骂上一句,甚至掀翻了你这县衙正堂的公案,都不算什么。可是打你老黄,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纪定中奸滑似鬼,咱们这场戏若是演得过了,只怕他也会起疑心。一会儿我离开之时,咱们大声吵上几句,再摔两个杯子,已经足够了。”
胡坤说到这时,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不过自从海州一役之后,聂家自以为巧计得售,便不像以前那般隐忍,对咱们三家的压榨越来越重,已激得各家对聂家越发不满。纪定中与海贼勾结,对付徐家。我听说这条计谋还是陆二伯伯说给纪定中的。我总是觉得陆二伯伯此计并不简单,弄不好他是故意将海贼引见给纪定中,便是埋下了一步棋,要在徐家被灭之后,借用海贼之力对付聂家……”
他话音未落,黄崇“噫”了一声,似乎大为惊讶,口中说道:“陆二伯伯真有如此打算?这、这也太过不可思议了罢?”
胡坤冷笑了一声,道:“陆二伯伯深谋远虑,论智谋绝对不在聂老太爷之下。这些年陆家好生兴旺,只不过始终被聂家打压,他焉能心服?别的不说,若不是聂家作梗,韩去思早就高升到京城六部,至少能做到侍郎,还用守在洛阳这个破地方?”
胡坤说到这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接着说道:“这几日我冷眼旁观纪定中的言行,终于给我明白了聂家的图谋。聂老太爷和纪定中甘冒奇险,要击杀海贼,绝对不是因为吝啬不想支付海贼银子,而是要借此机会,让咱们陆、赵、杜三家再与海贼火拼一场,打得两败俱伤,聂家坐收渔翁之利。只怕在聂老太爷和纪定中心中,咱们三家比徐家和海贼更加可恶,必欲灭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