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鹰扬点了点头,口中说道:“金寨主不必如此客气,请站起来说话。眼下咱们要对付倭寇,须得仰仗金寨主之力。金寨主有事尽管说便是,只要本官能够办到,绝无袖手旁观之理。”
金玉楼听许鹰扬说完之后,并未从地上站起,仍然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说道:“此次若是能够侥幸击败倭寇,小人想请大人代为周旋,请刑部撤除对小人的海捕文书。小人回转黑风岭之后,将寨子中的银钱分给众喽啰,让他们各自回乡安身。小人从此隐性埋名,再也不问绿林之事。”
许鹰扬听金玉楼自承要金盆洗手,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口中说道:“金寨主不惜舍弃黑风寨,要退出绿林,实在是可喜可贺。本官与刑部几位主事堂官素有交情,要撤除刑部发给各地衙门的海捕文书,倒也并非难事。”
许鹰扬说到这里,看了金玉楼一眼,接着说道:“刑部的事情好办,麻烦的是兵部未必肯放过金寨主。这几年办理关外剿匪之事的乃是兵部,这伙子丘八眼高于顶,与咱们锦衣卫北镇抚司素有嫌隙,要求他们办事,势比登天还难。何况就算本官能够想法子说动兵部,但是在关外说的算的却是辽东总兵张贵。这个王八蛋是一个滚刀肉,就连内阁几位大佬的账他都不买,何况本官只是区区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金寨主在关外名头太大,张贵必定不肯放过你。他若是不点头,就算兵部不想与金寨主为难,事情也是极为棘手。”
金玉楼原本以为锦衣卫权势煊天,要撤除自己的海捕文书并非难事,没想到许鹰扬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他在绿林之中沉浮了二十余年,见惯了绿林中的风波诡谲,早就想着金盆洗手,再也不参与绿林中的龌龊事情。只是他知道自己在绿林中的名头太大,若是离开黑风寨,没有数千喽啰助阵,只怕几名寻常的公差捕快便能将自己绳捆索绑,抓到衙门去领功请赏。金玉楼没有法子,这才想借着此番在东辽县与倭寇死战之事,能够走许鹰扬的门路,给自己谋一个出身。想不到自己将事情想得太好,忘了黑风寨在关外绿林之中名声太大,竟然连锦衣卫也帮不上忙。
许鹰扬见金玉楼一脸沮丧的神情,急忙将他扶了起来,接着说道:“金寨主也不必如此沮丧。此次倭寇跨海来袭,乃是天大的事情。此前本官已经派人向辽东巡抚衙门求救,可是张贵这厮压根不放在心上,还以为本官谎报军情,不肯发兵来援。这厮是辽东官兵的最高统帅,此番玩忽职守,误了军机,乃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只要咱们能将倭寇拖住,便是为朝廷立了大功。此间事了之后,张贵必定获罪,兵部那些丘八也要跟着吃挂落。到时本官和刑部几位主事大人将公文递上去,为金寨主请功,想来兵部也不敢再说什么。金寨主,你就将此事交给本官处置罢。”
金玉楼听许鹰扬如此一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口中连声道谢。厉秋风冷眼旁观,见许鹰扬三言两语便将金玉楼收服,心下暗想,兵部确实与锦衣卫颇有嫌隙,不过双方彼此忌惮,绝对不会轻易翻脸。许鹰扬身为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虽然不过是四品官,但是权势极大,就算兵部尚书这等从一品大员,也不能不给他面子。若是许鹰扬全力周旋,金玉楼又立下大功,要为金玉楼脱罪,倒也并非难事。至于辽东总兵张贵,虽然是关外的土皇帝,不过刘师叔已经致仕,张贵在朝廷之中失了强援,又被打发到辽东烧冷灶,兵部那些老爷们才懒得理他。是以许鹰扬一再陈说此事难办,无非是在金玉楼面前装腔作势,想让金玉楼以为办成此事极难,如此一来,将来他为金玉楼脱罪,金玉楼才会对他感恩戴德,誓死效忠。此人心术高深难测,着实令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