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亚青负手站在那里,盯着席慕烟的视线有些模糊,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她。
席慕烟功行圆满,睁眼时便看到裴亚青正站在远处凝视着她,顿时心下一跳。
她原本是想让容华吃些苦头再死去,却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一个意外,莫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自己刚开始就存了害人的心思,大约,也是因果吧。
只是,却不曾后悔。
容华此人,若是留下,绝对是个祸害。
也许容华对裴亚青是忠心的,但是这忠心却建立在那几分情谊的基础上,有朝一日若她发现这情谊永远没有获得回应的那一天,总是要跟裴亚青反目成仇的,因爱成很这可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
而以她的能量和心狠手辣的性子,还不知道要作出什么事情来。
只是,席慕烟咬着下唇,不管怎么说,让容华这个已死之人坏了她跟裴亚青之间的信任,却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情。
裴亚青看着席慕烟露出那样防备和冷硬的表情,心里的感受却是复杂的多。
他一直以为,席慕烟在洗尘宗这八年养成了一个淡漠的性子,但是也受到了影响,所以性子里面才会有些软,却是将以前的那种聪慧跳脱都隐藏了起来,可是现在看来,自己的认识其实很不全面。
也许,是因为这一路上,自己总是让她处在了被保护者得位置上。才会让她只露出那良善的一面,而看不到她骨子里也有这样的狠辣?
裴亚青自我反省着,却丝毫忘记了,即使席慕烟在他身边的时候。也出手杀过人,而席慕烟杀人的手段,也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
这大概就是一叶障目了吧,他心里将席慕烟当成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弱女子,自然也就忽略了席慕烟的另一面。
只是这个时候,他还没有醒悟到。
“你……”
席慕烟开口吐出一个字。却突然发现说什么都不适合。
这种情况下,她要是开口解释,会不会让裴亚青以为她很虚伪?
若是她说是容华先起了杀心要害自己,也未免太假了一些,因为,即便容华不先下手,她也是不能留容华性命的不是么?
所以说,大概自己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本来就是要做的事情,不过中间出了些意外。终究还是又回到了原轨上来,只是让裴亚青发现了而已。
想到这里,她更加没法开口了。
若是对外人,她自有更多理由为自己开脱,可是面对裴亚青,她却不愿意说那些违心的话。
便是借此机会让他认清自己也好。
席慕烟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女子。不过是因为淡漠,偶尔的同情心也不过是对待那些无关的人。
其实也是让自己认清吧?她这些年安逸日子过久了,便心软了许多,若非她之前动了恻隐之心,又怎么会有现下一劫。
说到底,还是为自己所做下的错事背负该有的结果。
裴亚青负手向前,来到席慕烟身旁,静静凝视着那张美好的侧脸,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就连先前还有些伤心的小猴子。也都趴在了一旁,好似睡着了一般。
“是你下的毒吧?”
良久,裴亚青才开口道。
声音有些嘶哑,却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
席慕烟眨了眨眼睛,转过头来看他。漂亮的眼睛依旧是那样澄澈,任何人见了,大约都不会想到她那样的人会对恩人出手的吧。
可偏偏就成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席慕烟偏着头,露出来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带着些弱不禁风的脆弱。
可惜裴亚青现在知道了,这些都是自己的错觉。
席慕烟虽然平时甚少出手,但是他也不应该忘记,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子,已经迈入了金丹修士的行列,而且融会贯通,又身负灵宝,对医毒之道也研究颇深,这样算起来,说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也不为过。
即便是被人赞誉不已的花妙衣,似乎还要逊上一筹。
虽然花妙衣从花家祖陵中获得了一件仙器,但席慕烟现在也有仙器了,而且比起花妙衣的仙遁,飞剑的威力还要更大一些。
裴亚青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一直以来,竟然将席慕烟当成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弱女子呢?
纵然她身上有那难以治愈的顽疾,可并不代表她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了。
“嗯。”
席慕烟低低的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为什么?”
裴亚青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平日里与席慕烟讨论吃什么那样的口气。
看着席慕烟略微惊讶的看了自己一眼,裴亚青垂下了眼睛。
明明并不关心原因的,却又怎么问了出来呢?
他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了退缩之意,他发现自己有些怕,怕席慕烟口中说出来的理由会让他失望。
席慕烟自是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女子盘膝坐在那里,脊背挺的笔直,海风吹着她那一身有些破烂的衣服,却并不让人觉得难堪,而是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