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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谷中的大火,还在燃烧着。
只是火势渐弱,如同祭台上的烛火,只待燃去虔诚,耗尽残年,便将开始一场血肉的盛宴。
宝锋顾不得歇息,招呼兄弟们将最后的木柴、帐篷、菜油,甚至于御寒的褥子,以及所有的可燃之物,尽数抛了出去,只想让火势得以延续,让劫难来得迟些。
既然命中注定,生死无所畏惧,但有一口气在,何妨挣扎一回呢。
无咎依然坐在原地,身旁放着那把无锋无刃的黑剑。猩红的战袍已是千疮百孔,并沾满了灰尘与血迹。护体的银甲也是面目全非,坑坑洼洼而惨不忍睹。他揭开战袍,伸手从银甲的缝隙中抠出一枚羽箭的铁矢。箭杆已断,留下的三寸铁矢锋利异常。换成常人,这一箭足以致命。
他将箭矢扔了,懒懒靠在背后的土山上。
透过弥漫横卷的浓烟看去,惨白的日头缓缓落下天穹。已然午后时分,再过不久黄昏将至。而姬少典的大军,依然未能摆脱堵截。始南谷余下三处要道的敌军参与围攻之外,正在分兵赶往这边的虎尾峡。此处乃是有熊大军最后的一条退路,也是仅有的一条活路。
“老道,倘若姬魃陷入始南城而难以脱身,会否因此丧命?”
“不会!紫全与紫真既为王庭供奉,自然要保他性命!”
“他麾下兵马又将如何?”
“你说呢?”
祁散人坐在不远处,身上的旧袍子沾满了血迹。他反问了一句之后,眼光看向十余丈外的一排死尸,禁不住叹了口气:“本道忙碌许久,仅仅救活了三、两人。更多伤重的兵士,还是在痛苦中死去。人命如此卑贱而随意凋零,哪怕是法术神通也是回天无力。既然活着不易,你争我夺又为哪般!”
他说到最后,近乎于怒吼。
无咎不再出声,脸色有些阴沉。
人命卑贱,活着不易,你争我夺,又为那般呢?
宝锋等人为了挣来妻儿的安逸,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自己难道只是为了报仇,这才寻出一个想当然的借口?
而所谓的雄心壮志,父辈的旗帜,以及荣华富贵,封疆列侯,一度是那样的耀眼而又迷人。
或许便如祁散人的嘲讽:俗人俗念。
不过,姬魃与姬少典,都不会死,而有熊的三十万将士,却要成为他二人王位相争的祭品!
“公子!火势难继……”
宝锋站在土墙前回头大喊,四周的兵士们一阵惊慌。
峡谷中的火势愈来愈弱,而能烧的东西已是荡然无存。透过飘荡的烟雾看去,峡谷外晃动着无数铁骑的身影。有的在扬土灭火,有的在搬运石块木桩。再远处则是早已摆开阵势的人马,显然在等待着发动攻击的时刻。
无咎抓着玄铁黑剑站起身来,扬声道:“撑到天黑,即刻撤退。届时由我断后,宝锋大哥带着兄弟们骑着驽马与战马逃出此地!而我破阵营孤守一日,可谓忠勇双全,不管此战如何,诸位都将彪炳史册!”他抬头瞥了眼天色,抬脚走向土墙。
宝锋以及在场的兵士们听说要撤退,顿时精神一振。
立功受奖也就罢了,活着便好!
有人传音:“小子,改变主意啦?”
无咎脚下一顿,慢慢转过身去:“我并非朝令夕改的将军,你此话又是何解?”
祁散人坐在原地,诧然中带着几分欣慰:“你口口声声死磕到底,无非是要赔上你的破阵营而讨好姬少典,如今却又临机撤退,显然是改变了主意。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无咎摇了摇头,传音道:“我从来没有改变主意,更不会带着兄弟们无辜送死!”
“那你之前……?”
“莫要看一个人说了什么,关键在于他做过什么,正如你老道……”
无咎话说一半,转身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