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间石屋,半截倒塌的矮墙,俨如农家的小院,静静的矗立在一片坡地上。院内院外,同样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好像没人打扫,便这么荒弃了无数万年之久。
院子过去,便是整个村落。虽然房舍众多,且占地甚广,却没有人影,也没有丝毫的生气。
无咎收住去势,落地张望。
羌夷、阜全、鲁仲尼、毋良子,以及虞山、淼儿,随后赶了过来。
“公孙道友,何故止步?”
“莫非有所发现……”
鲁仲尼、毋良子,相继出声询问。两人与某位先生的相处,倒也融洽,言语之间颇为随意。
羌夷等人,则是多了几分顾虑。
无咎摇了摇头,示意并无发现,转向看向古怪的村落,提议道:“诸位,倘若齐桓躲在此地,藏匿不出,只怕难以找寻。何妨分头行事,或能避免疏漏,届时各家联手,再有卫令、卫兄的应援,必然万无一失!”
“这个……”
鲁仲子与毋良子尚自斟酌,羌夷却不作迟疑,带着阜全、虞山、淼儿率先离开。两人换了个眼色,又见远近没有异常,与某人拱了拱手,道了声“小心”,也就此寻觅而去。
而三家修士刚刚走远,一位老者到了近前。
无咎似乎不解,传音道:“老万,你该留在原地接应。一旦生变,人多反而碍手碍脚……”
吴管事,或万圣子,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变化,而深邃的两眼中却是精光一闪,哼道:“各家打着报仇的借口,只想寻找那块明涯石,否则也不会与你分头行事,难道你看不出来?”
“老万,你倒是深谙人性啊!”
“人性无非一个‘欲’字,与禽兽没有分别!”
无咎有心辩解,又无言以对。他摇了摇头,面向寂静的院落,疑惑道:“此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万圣子却懒得多想,不耐烦道:“你这般啰里啰嗦,瞎耽误工夫,失陪!”
“咦,老万,你干什么……”
不等阻拦,老万已扬长而去。
浅而易见,那个老妖物也在惦记着宝物呢。而传说中的明涯石,真的能够预测明日之事?
无咎转身看向来处,卫令、韦尚与兄弟们,以及鲁仲子、姜趼子,依然守在百丈外的山丘上。其中的卫令冲着这边招了招手,然后离开山丘,绕过村落,奔着山谷的远处而去。他点了点头,抬脚走向小院。
卫令虽然谨小慎微,却也懂得利弊取舍。尤其是吴昊现身,又连番遇险、脱险之后,他不再暗中试探,反而体现出更多的诚意。如此一来,彼此的相处亦更为默契。不过,早晚有撕破脸皮的时候啊……
无咎走在院中。
右手边的屋子,应为灶房,其中摆放着水缸,以及坛坛罐罐。灶下的火坑内,还有燃烧一半便已熄灭的木柴。紧挨着灶房的便是正屋,两扇屋门虚掩。
无咎走到门前,伸手虚推。屋门轻轻开启,屋内的情形一目了然。他眼光一凝,微微愕然。
神识之中,屋内似乎空无一物。而目力所及,却见屋内摆放着木凳、木桌等物。还有一位男子,斜躺在木榻之上,怀着抱着一个孩童,皆闭着双眼,似乎沉浸在酣睡之中。
那应该是对父子。
而父子的身旁,另有一位妇人,坐着小杌子,也就是小凳子,手里抓着衣衫,像是困倦不支,伏在榻边小憩。
不管是父子,还是妇人,皆衣着整齐,神态安详,表明生前的日子颇为富足安逸。此外,墙壁上悬挂着三人的画像,与卷轴、或兽皮不同,似乎嵌着水晶,显得颇为另类古怪。两旁的侧室内,摆设也极为陌生……
无咎的眼光最终还是落在那一家三口的身上,不禁有些恍惚。
多年之前的神洲,他也有过类似的遭遇。同样是温馨与灭亡并存的场景,同样的震撼心魂……
无咎默然片刻,抬脚轻迈。
而他的一只脚刚刚踏入屋内,两旁的门扇突然腐烂成灰。他急忙后退,却见墙壁、画像、摆设,以及木榻上父子,倚在旁边的妇人,相继崩溃碎裂。紧接着整座石屋,连同灶房、院墙,尽数倒塌,却又无声无息。转瞬之间,完好的小院已不复存在,唯有成堆的厚厚尘埃,在惨白的天光下透着莫名的凄冷与死寂。
无咎犹自呆立在庭院中。
莫非方才所见,乃是错觉?偌大的村落,尽为虚幻?
那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存在,却不容外人踏足,也不容丝毫惊扰。否则那沉睡了许久的梦境,就此灰飞烟灭。无数万年的岁月,也不过短短一瞬……
无咎悄悄吁了口气,抬眼看向四方。
虽然少了一个小院,而偌大的村落并未消失。却不见了羌夷等人的身影,也没了万圣子那个老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