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听了这话,就像是被夺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般,两眼通红,急得停住呼吸,忙问道:“父亲!这是为何?!陷阵营是我与高顺将军携手并肩训练而成的精锐,是儿与高顺将军共同的心血……”
曹操一手搭在曹昂的肩上,动作轻柔温和,曹昂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曹操的手自肩头传遍全身,顿时下意识地住口不言。
“子修,陷阵营是你与高顺将军的心血,父亲何尝不明白?但你要牢记自己的身份。
陷阵营的任务是攻城拔寨,作为那些陷阵死士们的统领,难免要随他们一同冲锋陷阵,在攻城战中,也要先登城头参与最危险的战斗。
这是很光荣的职责,但它不适合你,你明白么?”
切身感受到父亲对自己安全的担忧,曹昂到嘴边的反驳之言无法再说出口,即使是曹昂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剑术再精湛,盔甲再精良,如果接连参与攻城战,也无法确保自己每次战罢都能安然无恙。
虽然酣战一场的感觉让曹昂感到很享受,但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更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父亲担忧,让曹氏集团陷入动荡不安的险境。
作为曹氏集团接班人的他,确保个人安全毋庸置疑是最重要的。
见曹昂没再反驳抗拒,曹操欣慰地在其肩膀上再次轻轻一拍,道:“不必失落,前几日云儿不是俘虏了吕布那厮的并州骑兵吗?他们可是有‘并州狼骑’之称的精锐骑兵,问问你师弟,舍不舍得把他们让给你。”
说着,曹操将目光转移到楚云身上,连连眨眼,那副模样似是在向楚云求援。
明白曹操并没有削弱自己兵权的想法,只是实在拿曹昂没办法,楚云当即回应道:“叔父说得是哪儿的话?莫要说是区区五千并州狼骑,就是师兄要侄儿的六千羽林军,侄儿也随时愿意双手奉上。”
曹操的提议楚云也很赞成,一来他自己统率六千羽林骑是依靠羽林众将们相助,已堪堪感到吃力。自从平添五千并州狼骑后,楚云就开始因人手不足而忙得上蹿下跳,巴不得有人替他接手。
再加上自从曹昂统率陷阵营后,楚云心中就生出与曹操相同的担忧,先登死士这“高危职业”,一个不慎就有送命的风险,哪里是曹昂这等重要角色应该参与的。
正为此苦恼的楚云,与曹操的想法可谓不谋而合,二人一致认为曹昂应该换一批部曲,那么五千并州狼骑,理所当然就是最理想的选择。
见曹操、楚云二人一唱一和,明知二人是为了他着想的曹昂,还是因感到滑稽而忍不住憋笑。
“好吧,既然父亲和师弟都这么说,也只得如此……”曹昂知道自己必须妥协,否则估计以后每次攻城战,只要自己率陷阵营参战,对曹操而言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见曹昂肯同意,曹操大喜,命众人退下散会后,当晚睡觉都觉得比以往安心许多。
——
翌日起,按照昨日在帅帐中定下的计划,曹营中的将士们像是开启了假期生活,各个除了吃饭就是休息,无需日常操练,也没有任何作战命令。
当然,在此期间,曹昂接管并州狼骑后,与这些初降不久的将士们打成一片,成功融入其中。
毕竟曹昂的身份摆在那儿,人家堂堂大公子纡尊降贵跟你们这些降卒称兄道弟,没人会给脸不要脸,抗拒曹昂的统御。
乐开了花的其他将士们各个眉飞色舞,这副景象如曹操等人所期望的那样,传入了陈宫的耳中。
在收到第一个哨骑如此汇报是,陈宫不敢相信,并怀疑这哨骑已暗中通敌,正打算治其罪状,却陆续收到其他哨骑带着同样的汇报前来拜见,这才不由得他不信。
曹军反常的状况不但没能使陈宫松懈,反倒是更加激起陈宫的警惕,只因陈宫了解曹操,知道其狡诈多计,决不可轻视。
此后,陈宫一方面派遣更多的哨骑牢牢盯住曹营动向,一放慢加固城防,将各个城门的细致布防,以免曹操夜袭。
直至第三日清晨,陈宫再次收到有关曹营的情报,得知曹营中的将士们还是一片懒散,完全不想是有攻打下邳的打算,陈宫这才放下心撤去各个城门的布防,让已经熬了两天两夜的守军们前去休息。
倒不是陈宫故意折磨士兵,不采用轮换制度让士兵们日夜交替休息,实在是因为他自己的精神本就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再加上城中人手并不充足。
对外宣称下邳城中有接近两万守军,不过是陈宫为壮声势打肿脸硬充胖子,下邳城中实际正规守军只有一万出头,其他将士不过是受其临时动员的民兵,眼下战端未启,陈宫哪里好意思擅自调动他们。
在命奔波数日的哨骑们前去休息后,陈宫也尝尝吐出一口浑浊之气,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向自己的寝室返回。
瘫倒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陈宫缓缓闭上眼,这几日为了防备曹操导致他的精力已透支到极限,本就上了年纪的他,在精神得以松懈后,一股后知后觉的疲惫感自大脑涌遍全身,没过多久,他就陷入了深度睡眠的状态。
这一睡,就是近乎十个时辰,直至喧嚣的喊杀声,与下人用力摇晃身体引起的震动,才使得陈宫睁开朦胧睡眼。
陈宫捂着头,感受着似乎仍未得到充沛休息而阵阵刺痛的大脑,并不清醒地冲那位下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年轻的下人六神无主地喊道:“公台大人!出大事了!曹军趁夜来袭!已经杀上城墙了!”
“什么?!”瞬间,陈宫感觉自己的脑袋险些炸裂,托这一惊天军情的福,他倒是立马清醒过来。
“曹贼!奸贼!竟言而无信,背约攻城!我誓杀汝!”绝口不提自己用缓兵之计欺骗曹操一事,陈宫为发泄而叫骂几句后,暴跳如雷地起身,穿着本就未曾脱下的灰袍锦衣,赶去指挥守城作战。
百姓们各个藏匿在家宅中不敢出城,先前被武装好吹嘘一旦开战要斩杀十个曹军的民兵们,此刻也躲在家中做起缩头乌龟,根本不敢应战。
四道城门上的城楼各个火光冲天,本就数量处于劣势的下邳守军们因仓促应战而节节败退,东门最先被乐进攻破,布防最严密的西门也被高顺亲率陷阵营一举夺下城门的控制权。
随后,源源不绝的曹军开始自城门涌入下邳,在楚云率羽林骑们与曹昂并州狼骑们的默契配合下,城关要道接连失守,陈宫只得退至白门楼上,眼睁睁看着下邳逐渐落入曹军的掌控之中。
很快,北门与南门被已进入城内的曹军联合城墙上的先登死士们,陆续攻破,四道城门,尽落曹军之手。
陈宫在白门楼上目睹此情此景,心中万分悲凉,不禁老泪纵横,看着身旁几位一路护送自己上楼的忠仆,哽咽道:“难道,这真的是天意吗……苍天注定要让徐州最后落入他曹孟德之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