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司马先生,这一次,您恐怕是找错人了。”
诸葛亮将手中羽扇在面前朝自己轻轻一挥,一脸轻松地继续谈笑道:“在下早已不止一次说过,在下目前还无意出仕。”
“哈哈哈哈哈……”
司马徽闻言,捋着花白的胡须,止不住地放声大笑。
“司马先生何故发笑?”
诸葛亮明知故问道。
“孔明啊,你这话骗骗别人,倒也就罢了,你觉得我一把年纪,会相信吗?”
闻言,诸葛亮唯有笑而不语。
可司马徽不打算就此打住,而是继续道:“你沉寂多年,隐居山林,为的不就是等一位值得你出山效力的明主么?
如今,明主已现,你又何必继续待价而沽呢?”
“哈哈,司马先生,您又说错了,我孔明,从来就没有待价而沽过。”
对于司马徽的说法,诸葛亮极其不认同,他摇了摇头,又道:“不过,在下倒是很想知道,能被您看做是值得在下效力的‘明主’,究竟是何许人也?”
司马徽微微一笑,悠然道:“当今天子的皇叔——豫州牧刘备刘玄德!”
虽说这“豫州牧”的官职,只是当初曹操为了拉拢刘备而给下的一个空头名号。
可就是这个空头名号,刘备却倍感珍惜。
因为这是以天子的名义敕封,是天下诸侯百姓都认可的地位。
“原来是刘皇叔……”
道出这句话后,诸葛亮一直镇定自若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黯然之色。
司马徽没有放过诸葛亮的这一神色变化,心中大喜不已。
因为诸葛亮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屑或失落,可见他的反应虽然奇怪,但至少对为刘备效力一事,并不排斥。
抱着趁热打铁的想法,司马徽赶紧追问道:“不知孔明意下如何?”
诸葛亮怔了半响,发出了一声长叹,在庭院之中不断回荡。
见状,司马徽也没有急于催问,而是静等着诸葛亮开口。
良久,诸葛亮才无奈地开口道:“刘皇叔一世英雄,敢与那曹孟德抗争至今,即便是于我孔明而言,也当得起‘明主’二字,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司马徽好奇地问道。
“可惜如今的天下大势,已难以扭转,以刘皇叔的微末势力,想再起波澜,难如登天!”
诸葛亮的话,说得既不含蓄,也一点儿都不客气。
但在一旁听得真切的司马徽,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反驳。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如何能瞧不出,如今曹操席卷八荒,以雷霆之势,横扫河北败袁氏,踏平辽西灭乌桓。
河北和大半个中原都落入曹操的手里,这普天之下,任何一家诸侯的实力,想单独与曹操抗衡,都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个时候,诸葛亮若是出山辅佐刘备,就必须做好与曹操抗衡的准备。
这说得好听点儿,是地狱级难度,说得直白一些,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孔明啊,我了解你,你说归说,可心里还是愿意助刘皇叔与曹孟德相抗的,是也不是?”
司马徽自得地含笑问道。
“水镜先生啊,你未免把我孔明看得太高了!”
仿佛对司马徽的奉承抬举并不受用,诸葛亮满不在意地撇撇嘴,将视线转移到那些正四溢香气的鲜艳花朵上。
见诸葛亮似乎不肯松口同意,司马徽又尝试着问道:“无论如何,你不妨与刘皇叔见上一面,然后再下决定,如何?”
诸葛亮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只顾着欣赏花花草草,再没去看司马徽一眼。
“哎……权当给我老朽一个面子,可好?”
司马徽只得拉下脸来以近乎恳求的方式问道。
诸葛亮又是一声叹息。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天叹气的次数,比过去一年的次数加在一起,还要多得多!
“水镜先生,您若是肯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答应你,见刘皇叔一面。”
“哦?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就是了。”
“在下只是不明白,您年事已高,按说本不该过问天下大事才对。
可今日,您为何还要极力促成我去刘皇叔帐下,为其效命呢?”
诸葛亮自问上知天下,下知地理,这天下间他不知道的事,屈指可数。
而此事,他就确实想不通。
“哈哈哈……原来是这事……难怪,难怪啊!”
司马徽哈哈大笑着自言自语了几句,这才重新抬头反问道:“孔明啊,你相信天命么?”
诸葛亮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没有回答。
“不管你信不信,天命确实存在,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数。
我老了,命数已尽,只想在有生之年,促成这最后一件事,让你踏上属于自己的命数。”
“您是认为,我的命数就是要助刘皇叔成就大业?”
诸葛亮觉得一向老成的司马徽此刻,显得分外滑稽。
两眼在诸葛亮身上停顿了许久,司马徽才眨眼道:“是。”
诸葛亮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您错了,大错特错。”
“何以见得?”
即使已经是一把年纪,被后生晚辈直接下此定论,司马徽还是表现得有些不服气。
“倘若这世上当真有天命存在,我的天命,也早已是一团乱了。”
有几分凄然的苦笑仿佛定格在诸葛亮的脸上。
“这又是何出此言呢?”
司马徽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与诸葛亮已有一年多不曾会面。
可上次二人见面时,诸葛亮还意气风发,大有“天下由我掌控”的气势。
可现在的诸葛亮,总给他一种过问天下大事的感觉。
“莫非你当真甘心继续做一个闲云野鹤?”
诸葛亮又叹气了。
他已数不过来今日是他第几次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