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汉川氏立国以来,执政体制和行政架构基本沿袭了前朝的体例,只是在约束权贵世家方面前所未有的严厉,王侯贵戚并不能游离于律法之外,相反还加上了一道紧箍咒。
那就是令京师谈之色变的一个小院子---紫衣卫。紫衣卫草创之时,所谓从龙老臣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根本无法渗透进这个神秘阴森可怖的铁血牢笼。
开国以来的风调雨顺和吏治清明令延夏帝国的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基本上没有任何大规模的暴乱,也没有邪教蛊惑生民的土壤,枫叶大陆几乎达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治安水准。这也使得紫衣卫侦缉搜拿的重心一直放在刺探敌国军情和监控文武百官方向上。
紫衣卫都指挥使司衙门门口,耸立着一面石碑,上书“清正廉明”,据闻为高祖开国所立,不问而知是紫衣卫创建的初衷,第一任指挥使祁会华是高祖的侍卫长,起兵时就护卫左右,深得高祖信任。斩奸佞、诛叛贼,为国朝定鼎、乾清气正立下不世功勋。
然而自三代指挥使接任以来,终太宗一朝,紫衣卫始终不温不火,紫衣卫这个衙门没有任何存在感,不过类似于皇帝专属的“包打听”,闹到祁指挥长数度辞官要求回宫当侍卫,反正接任指挥使之前他就一直是太宗皇帝的侍卫,天子近臣,比这个劳什子的指挥使身份牛气得多。
直到显宗后期,文官势力兴起,勋贵世家衰落,文武殊途,朝中对立严重导致朝堂不稳,才重用紫衣卫,赋予其搜拿、侦缉乃至审理结案的权力,祁指挥使威风八面,想查谁查谁,再也不提回去当侍卫的话了。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都指挥使衙门中门大开,一队紫衣亮甲的轻骑鱼贯而出直奔城东会所而去,一路疾驰,“紫衣卫办事!”之声不绝于耳,沿路行人纷纷避让,近几年来,紫衣卫骄横跋扈之名震动京师,有那不开眼的冲撞了紫衣卫老爷,踩断几根肋骨算是轻的,耽误了办案,直接锁进天牢关个十年八年也不稀奇。
浪荡文人聚集的城东会所,如狼似虎的紫衣卫破门而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干文弱书生绑了,手臂粗的麻绳串起来,拖在马后拽着,其中就有许佳、徐懿。可怜一干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粗大的麻绳几下就在手腕处磨出一串血泡,竭力向前跑也跑不过奔马,给拖得踉踉跄跄不说,身后马上骑士挥舞着两米长的蘸水皮鞭,不时给速度慢的或者倒地的来上几下。
皮鞭在空中呼啸,入肉时响声清脆,粘上就是皮开肉绽,归途之上,“紫衣卫办事!”之声伴和着一干文弱书生的惨叫响彻长街,行人商贾无不驻足观看。
许佳双手绑在麻绳里,强忍腕部传来的火辣辣的刺痛,身不由己地向前大步奔跑,竭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这几日意气风发,领着一干落魄文人四处奔走,抨击权贵,在京师文坛创下好大名头,太学中一干血气方刚的学生隐然视他为新晋清流领军人物,不料今日受此无妄之灾。
傍上了“小阁老”这条粗腿,还以为时来运转,眨眼老母鸡变鸭,眼瞅就要关进那阴森的黑牢。城东会所这些不得意的落魄文人,平日上街都是虎倒不散架----气派十足,今日给串糖葫芦一样绑成一条,真真是斯文扫地。
斯文扫地倒还罢了,紫衣卫的黑牢,进易出难。天子亲兵办案,不是大案要案轻易不会出动,八成是串谋状告淮阳侯幼子的事犯了。
忠君爱国的一腔正气,不能被这些粗鄙武夫吓到,许佳内心暗暗给自己打气。
一干人犯被麻花也似地拉进都指挥使司衙门,两个当场打折了腿的,沁出来的血迹颤抖着拖了一地。
衙门最里进,是一间幽静的小院,天光顺着屋檐投射而下,几杆青竹随风摇曳,古拙的几案之上,摆放着一杯清茶,不知道摆了多久,却有清香沁入心脾,闻而忘忧。
这人人闻之色变的恐怖衙门深处,竟然有这样一个雅致的小院,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前院的吵杂传至后头,青竹上数只飞鸟惊而振翅高飞,几案旁小寐的老人挑了挑稀疏的长眉,“真是晦气,小祁又想捞哪家的钱了?”
紫衣卫负责本案的是三处主办肖朗,出身枝江候肖家本家旁支,排行老五。继承了枝江候家瘦长竹篙也似的外形,一张瘦脸上浓浓的一字眉格外打眼。肖家老五年轻时可是枝江候府的一块心病,快二十了没个正形,一天到晚吊儿郎当东游西荡,没干一件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