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动了辞职的念头,外面的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磁石,时时吸引着张琰。从周王村回到浩达棉纺织厂没有多久,他就买了一部小灵通电话去找工作,向厂里谎称家里出了事,又请了两个星期假。
和工业企业相比紫华的报社并不多,而且也很少有招聘信息,倒是有很多民营企业都在招聘宣传干事,或者给内部刊物招记者编辑。张琰每天都拿着搜集到的招聘信息,背着自考毕业证和在洛明工业学校上学时发表的文章,骑着吴波浪送给的自行车穿梭在紫华的大街小巷,一家家面试,一次次跑人才市场。
张琰跑了一个星期后,那天晚上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一阵支支吾吾过后,他还是把自己没去上班的实情告诉了父亲。
不料父亲当场就炸锅了:“回去上班!明天就去上班!”
张琰完全能想像到电话那头父亲怒不可遏的样子,他不敢再跟父亲理论,只是怯怯地说:“现在别人替了我的岗位,我五一收假后才能上班。”
“回来!明天就回来!我不准你再瞎折腾!你是在断送前途!”张有志咆哮着,“明天要是不回来,我就去厂里找你!”
电话挂断了。
张琰闷闷不乐,他站在男单楼外的门房里一动不动。
从父亲的言辞里他知道辞职将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在咚咚直跳。
门房里除了他就只有徐姨一个人。看到张琰呆若木鸡,徐姨问:“张琰,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要辞职,可……”他本想继续说下去,突然意识到这事现在还不宜给徐姨说。
“辞职?”徐姨看了看他说,“也是,厂里现在越来越差了,你们这些学生待在这里的确委屈你们了……”
张琰不想再把这事说下去。他做了个深呼吸说:“徐姨,我明天就不在宿舍了。”
张琰说完转身离开。
徐姨心里嘀咕着:“这么快?明天就辞职?”
她还想问他工作找好了没有,可这时张琰已经消失在了男单身的楼里了。
第二天,张琰极不情愿地背着行李回到了周王村。五一放假后,当胡宛如风尘仆仆地从千里之外赶到紫华时,张琰正在家里跟父亲论战。
“过完五一节你就去上班,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小心别人把你的岗位给挤了。”在房间里张有志跟往常一样背靠着衣柜圪蹴在地上,脚下扔满烟头。
“反正我早晚会从浩达辞职。”张琰说。
“这几天你已经把想法全说过了,我还是那句话,背靠大树好乘凉。国企业再差也是姓‘国’,私企再好也姓‘私’,大丈夫就应当干国家的事情,不要老想着给私人打工。浩达收入低,我知道,但是厂里穷又不穷你一个,穷得是大家。私企富富得也不是你一个,富得的老板。”张有志的固执让张琰已经无言以对,张有志掏出一支烟点着继续说,“全国国企都在改革,要说日子不好过,那也是全国的国企日子不好过,到了我这个年龄,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人做事都不要搞特别,你的才能平庸一点没啥,但不能耍个性,耍个性,早冒尖,那是风险最大的事,枪打出头鸟是什么意思?”
“爸,跟我一批来厂里的已经有好几个都辞职了……”张琰说。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你挣不到钱没关系,家里不需要你给一分钱,你挣的钱自己花就行了,没有一年四季的连阴雨,企业总有好的一天。”张有志说。
“自己花也不够!”张琰似乎是在顶嘴。
“那就说明你不会理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