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知道,出最后一期报纸已经没人发工资了,我们都是义务劳动,都是留下来为报社站最后一班岗。三年来,我们的每一条新闻都是从前期的线索研判、新闻策划、一线采访、内容编辑、版面安排和后期视觉设计制作这样的过程,这就跟一个女人从受孕到怀胎,从分娩到哺育,再到一天天喂养一样是多么的艰辛,过程是多么的痛苦……”沙岩说,“可是,眼看着我们的孩子已经三岁了,就要进幼儿园了,可是我们的孩子却夭折了,在这个最寒冷的冬夭折了,再也看不到下一个春天了。”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大家神情凝重。
“我知道你们都埋怨我对你们要求太严格了,甚至不近人情,说我没有人性,不懂感情……”沙岩说着把目光移向张琰,有意识地看了看他说,“你们知道徐克为什么早早地辞职了,离开了《紫华生活报》?是的,他是没有钱给孩子买奶粉,是我那天叫他值了夜班后他一愤然离开的,当时我也不知道他的这个情况啊。但是,归根结底这是我们在竞争中一点点失败了,是残酷的市场逼走了他。
张琰想起了自己在非典报道组跟沙岩争吵时说过的话,现在想来,他不应该把徐克的事告诉他。
沙岩说:“你们都不知道,他离开报社会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在电话里他说在报社发不出来工资的时候,他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流了起来,他说他是个老员工了,《紫华生活报》曾经它是他的全世界、是他生活的全部希翼,一瞬间,发不了来工资他的天都坍塌了,那天走到他家楼下,他不敢于回家,因为一进家门就是孩子嗷嗷待哺的啼哭声,你面楼前些楼的外立面撕心裂肺地哭了,他说那一刻他体会到了什么是肝肠寸断和却无力回天。”
沙岩停了停,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们在一起工作好几年了,我了解他,我知道他心里非常难过,离开《紫华生活报》这张新闻纸,对于一个记者来说就味着隔断了血脉但还连着筋啊……”。
简陋的办公室里非常安静,小太阳永永无休止地摇着头,发着难听的吱吱声。
“既然是最后一班岗了,那我们就把它站好。让我们的最后一篇稿子和名字与总编辑的《发刊词》永远留在我们的《紫华生活报》上。无论你们每个人将来的人生会怎么发展,也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在我们的有生之年里只要打开最后一期《紫华生活报》,只要里面还有你们的名字,你们便青春无悔!在这个社会里,有成千上万的人一天一天过着日子,但在他们的生命里却很少有特别的日子,多年以后,他们都会忘记自己的青春和热血,也会忘记自己的苦难和喜悦,但是,我们青春和苦难,我们的热血和喜悦,会被镌刻在紫会报业史上。”沙岩说。他的情绪渐渐有些激动。
“多年以后,许多人都会忘记这一天,但是《紫华生活报》永远会帮大家铭记这一天!你们和将来研究媒体的人,都会从档案馆里找到我们最后的印痕,那时,大家都会为我们的悲壮而感佩。”沙岩说,“今天是我们在这个战场上搏斗的最后一天了,非常珍贵也非常难忘,希望你们都能拿出最好的状态和水平,把自己的稿子和名字镌刻在历史里长河里。”沙岩说,“热线部已经关门了,人员全部解散了,我把线索登记本拿了过来,你们每个人都找一找线索,自己给自己安排个线索去采访吧。总编辑让我代表采访部门要写一篇纪念性的文章,我今天就不陪你们了。
大家都看着他,心里泛动着辛酸苦辣的味道,大家眼含热泪。
“还跟平时一样,从现在开始联系采访,明天下午交稿子。当后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无论我们在紫华的哪一个角落,当我们看到最后一期《紫华生活报》的时候,我们就算真正意义上别离了,这份报纸就是我们的离别留言册,请大家收藏好这一份回忆……茫茫人海,希望我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