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广宫墙被夜色笼罩上了一层薄纱似的,两边石柱烛台笔直延伸,也只是堪堪照亮属于自己的方寸之地。
封禹徐徐往前的身影被拉长投映在朱墙上,在光影穿梭间,他唇边的笑亦时明时暗。
九节拎着灯笼好几回抬头偷看他,越发好奇刚送来的字条写了什么,既然叫他们掌印如此欢喜。
直到回到司礼监,封禹都不曾开口,九节终于按捺不住,堆着笑脸和他道喜:“恭喜督主。”
封禹斜眼扫向这个马屁精:“你又知道我有喜事。”
九节说是啊:“不然督主怎么会一直啜着笑。”
这也是九节的聪明之处,虽然好奇,却不会明目张胆地刺探属于封禹的隐私,稍稍提一嘴,若是自己能知道的,封禹自会告诉他。
若是封禹不说,那他心里便明白不可僭越,会老老实实当个锯嘴葫芦。
“督主有大喜,奴婢在此给督主贺喜了!”
两人正站在门前说着,齐少监的声音就从外头传来。
封禹缓缓撩起眼皮,瞥一眼正在门槛外哈腰躬身的齐劲,薄唇舒展出一个柔和的笑:“今儿怎么没在乾清宫值夜?”
“今夜是丁少监在乾清宫里伺候,奴婢猜想督主今儿会留宿,刚刚叮嘱完那些个不中用的夜里都警觉一些,便瞧见督主回来了。”
齐少监依旧弯着腰,细长的眼都笑成了一条缝。
九节自然听出了他嘴里的谄媚。
不过宫里的太监谁对着督主不是这样,他也就是心里腹诽一句罢了,反正他们平时也是这样看自己的。
封禹颔首:“你前儿不是腰疼得去太医院扎针了,好利索了吗,在司礼监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虚礼。”
齐少监这才把腰板挺直,拱手连说谢督主体恤:“奴婢叫人把热水抬进来,督主正好解解乏。”
待得到封禹点头,齐少监又乐呵呵躬身一礼,亲自去吩咐了。
封禹转身进内室,边走边和九节说:“和番子说我近几日离不了宫,让他替我和三姑娘说声抱歉,待空闲了,一定在提督府设宴款待。”
九节双眼顿时一亮,将边上黄豆大小的烛光比衬得越发黯淡了。
“三姑娘主动来寻督主了?!奴婢就说督主有喜嘛!”,小太监开心得像是自己要和意中人见面似的,“就是这地龙翻身得不是时候,把督主困宫里,真是会扫人的兴。”
九节嘟囔抱怨一句,匆忙又出了司礼监找人赶紧给姜微盈回信。
九节前脚刚走,后脚便来到门口朝里头通报,说是热水到了。
封禹一声进来,他才恭敬领着抬水的小太监入内,将净房内的浴桶注满,试过水温后来到封禹身边。
“九少监有事忙去了?奴婢伺候督主沐浴吧。”齐少监说着就要去解封禹的领口。
哪知背后忽然发凉,再抬眼,发现他们的督主正笑吟吟垂眸望着自己,深邃的眼眸仿佛连光都被吸了进去,折射着幽幽冷芒。
齐少监骇然,忙垂手后退了几步,小腿发软着,还得强挤出笑容道:“奴婢自作主张,还请督主惩罚。”
“退下吧。”封禹依旧笑着,抬手挥了挥,一举一动如同慈悲的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