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了,为何不上前?
姜微盈站在灯火通明的屋子内,唇瓣一抿,抿出一个惨然的笑。
她垂着眸,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着,与她此刻的心情一样,正是起伏不定。
“掌印大人又何必明知故问?”她声音沙哑的开了口。
明知故问……封禹觉得她的说辞太过直白,并不怎么喜欢。
眼下是他们首回的正式见面,是良辰美景,直来直去的少了许多情调。
他缓缓转身,灯烛下眉目如画,唇边啜着的笑有着对她的纵容:“三姑娘别怪我心狠,是三姑娘不愿意承认我在先。明明在黄寺卿家里就知道了我是谁,却依旧狠心的赶我离开,难不成不是三姑娘先动的心吗?”
动心……姜微盈猛地抬起头,心尖像是被利刃扎了一下。
——他真的残忍无比!
他那张俊秀的面容,端看下,有着温和的慈悲,宛如被供奉在庙殿内的神佛,就连此时对她露出的笑都无比包容。
可她需要的是他这种假惺惺的怜悯吗?!
姜微盈心里涌起一股无法泼灭的怒火。
这些日子的谋划,她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其实都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她像个傻子!
她忽然抬手,一把就将冲着门口悬挂着的‘有客自来’扯了下来,将它撕了个粉碎!
撕碎了也不够解气,在纷纷扬扬的碎屑中,她更是冲到那架总是让他隐匿身份的竹屏风前,将它重重推到!
轰隆的倒塌声响惊动了外头守着的锦衣卫和小太监。
他们忍不住探头张望,在确认封禹的安全,却见到文文弱弱的三姑娘表情狰狞,当着他们的督主面……拆家!
竹屏风倒下后,小姑娘更是跳到上面就一阵乱踩,让封禹花了不少心思才寻得的龙鳞竹发出咔嚓咔嚓开裂的动静。
这些还不够!
四分五裂的竹屏风被她很快就抛弃,转身将长案上的珍贵古董都扫落在地。
瓷器翻倒,能工巧匠都得花上一年才能打磨出来的精致香炉也滚落在地,它们都摔了个四分五裂,在灯烛的映照下折射出破碎光芒。
锦衣卫和小太监们看得忙缩回脑袋。
现场中央的封禹被她忽然暴起的脾气惊得略略退了两步,面对生死都不会眨一眼的双眸有着惊叹。
乖乖,原来姑娘家生起气来,也有能毁天灭地的气势。
姜微盈疯了一样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戾气,可她连长案都推倒后,手边再无其它东西可供毁坏,她心中便无来由的涌起巨大的委屈。
她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脆弱的一面更不愿意叫他看见,抖着手去捂了脸,在满地狼藉中缓缓坐倒,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封禹在她抑制不住的怮哭声中长叹一声,抬步向她走去,将身处瓷器碎片包围中的小姑娘抱了起来。
“你伤心难过,是在难过我是封禹,还是伤心你心目中的章大公子居然我这种人?”他下巴轻轻压在她柔软的发顶上。
被他抱着的小姑娘忽然抬起赤红的双目,对着他肩头张口就狠狠咬了下去。
剧痛传来,他细细地喘了一口气。
而她用着恨不得将他一块皮肉咬下来的狠劲,久久不曾松口。
他就那么放任她跟自己闹,抱着眼泪模糊的人儿脚步平稳,慢慢走过隐秘的连廊,将她带到了床榻前。
姜微盈嘴里都是浓烈的血腥气味,他浅色袍子亦被鲜血润染成出一片暗色。
他却面不改色,甚至还有心情关切道:“牙酸不酸,肩头硬,缓一会,换别处的软肉再咬?”
憋着一股气劲的姜微盈骤然闭上了眼,亦松开了她咬着的肩头。
再是不甘,到了此时此刻,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是叫他看笑话,看见自己最为懦弱无能的一面。
可她心里酸得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