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败。
但她只有弯月斧。
……不,她不只有弯月斧。
叶弯弯出其不意,迅速从主防守变为主攻击,九罗汉以为她察觉车轮战的意图,在做困兽之斗。
孰料,双方斗得激烈之际,弯月斧脱手而出,阻了靠近石洞的孙七娘。叶弯弯也不躲开飞来的金项圈,生生挨下一击,趁机夺过另一人的银枪,反手刺了他一个透心凉。
瞬息间,她便落回石洞前。
长枪一横,拦住再次靠近的孙七娘。
孙七娘见鬼似的,直直往和尚身后退,“到底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我的毒粉、软筋粉、迷药统统对她不起作用……”
叶弯弯面无表情,内心却嘀咕,不起作用就对了。
想当年,她爹遇上分不清有毒没毒的草药,总会背着她娘哄她试吃。但通常以抱着脸皮或绿或紫的她进出自家药行,并被她娘铁青着脸赶去书房睡为结局。她多年的辛酸泪,可不是白流的。
此时叶弯弯身上满是刀伤剑痕,更不提看不见的内伤。分不清哪一处更严重,辨不清可有完好之处。
但在她造成一死一重伤,且百毒不侵的局面时,谁也不敢轻易动作,目光隐含深深的忌惮。
叶弯弯手握长枪,以一夫当关之势,屹守石洞。
见众人不敢上前,她信手挽了一个枪花,目光凌然,“不怕死的,尽管来战!”
不屈,则生死不可败。
当立不败之地。
只要打不死她,她往死里打回去就完事了。
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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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破。
正是万物苏醒时。
柒州边界,某山顶。
碎石,断草。
残血,破刃。
每一方土,每一寸泥,都破坏殆尽。
叶天遥赶来,入目便是如此惨烈的景象。
再瞧见叶弯弯被人夹击,旁边几双眼睛虎视眈眈,当即纵身飞跃,上前打退一人,怒不可喝,“以多欺少,无耻至极!敢动我叶家人,也要问问老子答不答应!”
一夜鏖战,连折三人,到底是谁吃了亏!
剩余六罗汉分外憋屈,总不能承认以多欺少,反被欺了吧。
天知道他们好不容易等来叶弯弯力竭之态,胜利在望。半途又杀出一个叶家人!还是中气十足的暴躁练家子!
能咋办,打呗!
谁知没等交手,凌空又跃下一人。杨威提着剑,对叶天遥道,“叶爹,这里交给我。你先去看弯丫头。”
叶天遥点头,旋即向石洞走去。
半点儿没把所谓的罗汉放在眼里。
侏儒想趁机偷袭,金项圈被一把大刀挡飞。刚上来的罗老六挥着大刀,顺势跟他打了起来。
钱四娘脚程落后一步,直接放出飞针,“大当家,这老妖婆和书生交给我来。”
杨威点点头,同最棘手的和尚对上。
沿路各寨自发跟来的精锐也不磨叽,干脆利落杀向矮胖子和刀疤汉。
以多欺少嘛,他们也会。
形势一片大好。
叶弯弯看着冒出来的一张张熟悉面孔,执枪立在洞口,有些傻眼。
直到叶天遥拎起她耳朵一揪,吼道,“小兔崽子,才半年不见,你又闯了什么祸!”
“爹,爹,好歹是您亲生的,手下留个情,”叶弯弯撒了长枪,救下红肿的耳朵,苦着脸道,“我都饿了一晚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吃吃吃,一做错事就提吃的来敷衍你老子。”
训归训,叶天遥见她可怜兮兮的,又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火气不知不觉消去大半。
叶弯弯脚底一滚,偷偷摸摸踢走长枪,凑到叶天遥身边嘿嘿笑道,“爹,你怎么来了?”
叶天遥瞥见她的小动作,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
闻言,他没好气道,“来给小兔崽子收尸,不巧赶了早。”
“哦。”叶弯弯瘪瘪嘴,困意旗卷而来,抱上叶天遥的手臂,“爹,我好累,先睡会儿。”
脑袋瓜跟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她含含糊糊道,“…洞里还有个人,爹你别忘了带上他。回去、回去让罗叔给他瞧瞧……”
叶天遥抬起大蒲掌,稳住她晃来晃去的小脑袋,侧眼看向石洞。
巨大怪石堵住的石洞。
洞门前,一柄弯月斧斜斜没入地面,从手柄到斧刃沾满血迹。
却无一人越过它,打开石洞。
只因它的前方,曾站着一个憨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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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溃逃,其余罗汉尽数被杀。
众人合力推开怪石,来不及细看洞中情形,便见入口处倒着一人。
红裳逶迤,面如金纸。
“嘿,这娘们真俊!”
罗老六凑了上去,中途被钱四娘一声冷哼打住,“这可是二当家护着的人,你敢碰?”
摸了摸刀,罗老六怂怂的,默默后退数步。
钱四娘见顾清宴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些什么,附耳去听了一听。
那道喑喑哑哑,清冷的声线反复念着一句话,“弯弯,我错了,是我,错的离谱……”
钱四娘细眉一挑,“老六,人还是你带回去吧。”
罗老六抱着刀疯狂摇头,“不,我不。老子这把刀养很久了,不想换。”
“老娘的飞针,还是真金白银打的呢。”
钱四娘白了他一眼,没多看顾清宴那张俊脸,“这说不好是二当家抢来的压寨郎君,我可不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