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如春日,坠寒冬。
心在咫尺,隔千山。
原来这就是被拒绝的滋味。
即便已然知晓,她如今情感认知有偏差。
苦意仍自心口蔓延。
顾清宴抵了抵舌尖。
轻轻拂袖,云淡风轻般退了开。
“那弯弯另允我一事可好?”
他看着她道,“从今往后,莫要再唤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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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大理寺卿休假后。
朝堂上又一重臣抱病归家。
而传闻中被静王气晕离宫的张丞相,正在府里垂钓。
“父亲为何由着那疯狗猖狂?”
张稳半跪旁侧斟茶,言语间难掩憎恶。
张义恩望着水面,不咸不淡道,“都说了是疯狗,避他一避又何妨。”
“可是父亲,”张稳不甘道,“咱们近来的损失……”
“愚蠢!”
张义恩打断他的话,猛然回身,一把挥开递至眼前的茶盏,“愚蠢至极!”
他沉着脸,指着张稳的鼻子训道,“你有什么脸提损失?!水灾一事若非老夫早早将世子攥手心,没那漯河郡王顶着。这会儿别说是那些棋子,连你这个蠢货,都得脱层皮!”
“半点沉不住气,成什么大事!”
“静王就算是条疯狗,你也得瞧瞧谁放出来的!”
“没有顾清宴那小子数年筹谋,他哪来的步兵衙门、哪有补朝缺的机会,更枉谈一朝得志便猖狂!”
“你还觉得,此时跟静王对上是明智之举?!”
张义恩勃然大怒,斥责间满是对他的失望。张稳心里恐慌愈重,惶然无措。
“儿子错了。”
死命磕着头,他不住道,“儿子错了。还请父亲息怒,保重身体。”
张义恩抖抖衣袖沾上的少许水渍,别过眼不再看他。
挑起鱼竿,重新换了鱼饵,抛掷到更远处。
似是不想再惊扰鱼群,张义恩的语气平淡许多,“起来吧。柒州大火的铁弹,怎么回事查清楚了没有?”
张稳不由更加紧张。
他慌忙起身,也不敢去擦被热茶泼到的衣衫,更顾不上皮肤滚烫,忐忑禀道,“儿子仔细清查了一番,确定那枚铁弹不是咱们这边泄露出去的。具体情况,儿子还在…还在查。”
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战战兢兢的语气。张义恩皱了下眉,“此人虽是为除顾清宴泄露了铁弹,敌我不明,终究大患。去问问克鲁多。当初制造铁弹途中可有异常。尽快把人找出来处理掉!”
张稳晃了晃神,想起派往漯州处理空谷族却下落不明的死士。
转眼对上张义恩狐疑的视线,忙不迭道,“儿子是在想,将那克鲁多久留京中会不会…不大妥?”
几个空谷族废物而已。影响不了大局。
漯州的事都过去了。
只需把暴露铁弹的人捉到,便可万无一失。
这点小事又何需让父亲知晓,徒增对他的失望。
张义恩移了目光,不置可否,“记住,对贪婪之人,不要吝于给他甜头。给足了,再收回来,他才能真正成为你掌控的棋子。”
“谨记父亲教诲。”
“药人之事进展如何了。”
“一切顺利。相信那边很快能传来好消息。”
张义恩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也似乎此时,他才注意到张稳的一身狼狈,淡声道,“下次,凡事多动动脑子。”
想了想,又提点了两句,“疯狗咬起来不分人。你多给它点儿刺激,反咬主人,是迟早的事。”
张稳闻言眸光乍亮。
池边风大,他也不觉半身湿衣难受。没什么比父亲的重视更令人激动。他顶着红肿的额头拜道,“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义恩摆摆手,“下去吧。换身衣裳,找个大夫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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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亥势头正盛。
按说该是春风得意之时。
但近来朝野上下众多的恭维追捧中,逐渐出现些不和谐的言论。
有说静王今日之威风,全靠顾寺卿得来。
也有说,静王与顾寺卿生了间隙,早已分道扬镳。
甚至有说,怪不得静王敢得罪丞相,果然是离了顾寺卿才会做出的蠢事。
诸如此类的风言风语,时不时传入慕容亥耳里。
然而即便杖毙了嘴碎的下人,打压了胡言的官员,这股闷气终究堵在了他胸口。
原来在旁人眼里,他只是顾清宴手中的傀儡。
原来在旁人眼里,离了顾清宴,他堂堂王爷什么也不是。
呵,简直可笑!简直岂有此理!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要叫所有人知道,这天下到底谁才是主子!
纷议愈演愈烈之际,就连白云观的齐菀儿都有所耳闻,在慕容亥到访时不免劝谏了两句。
劝他勿要中了离间计。
劝他相信顾清宴,一起合作拉张丞相下马。
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慕容亥半句也听不进去。
他只知道,她又在关心别的男人。
明明他已权势在握,她依旧相信着另一个男人。
最终慕容亥怒气冲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