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宴瞧得发笑,颔首道,“记下了。弯弯这般喜欢乐侯,我一定多捏几个,个个威风。”
小姑娘眸光亮亮,粲然一笑。
心满意足撒了手,欢欢喜喜和云微逛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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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般明媚。
她是心里的一道光。
而此时。
却叫纪温闲眼睛刺得生疼。
他以为闵州一别,他能放下。
他以为四处游历,他已放下。
可在渭水重逢之时,他才明白,所有一切都是徒劳。
他才明白,那不叫放下,而是逃避。
“你在躲着她?”
纪温闲抬眸,发觉那些亲卫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他与顾清宴二人。
顾清宴目光透彻,肯定道,“回京后,你一直在躲她。”
“不是躲。”
纪温闲摇摇头,涩然道,“我躲避太久。如今,该学着放下了。”
正如当初,她无法给他想要的喜欢,他解了婚约,还她热爱的自由。
如今他也要学着,如果无法克制目光,便小心掩藏起来。远远看着,不再给她带去困扰。
直到往后某一天……
他看着她的目光变淡。
他也无需再故意远离。
如同不经意间将她搁在心上那般,或许不经意间,就将她放下了。
想起邬老太君曾说过的,有关“情伤”之论,顾清宴默了默,“这很难。”
停顿片刻,他又道,“温闲,但你是对的。”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而再难的路,勇敢直面,未尝不会有柳暗花明的一日。
纪温闲听他开解,不由讶然。
他们之间的话题,从未真正涉及男女情感。以前是没遇上心仪女子,后来是心仪同一女子。
但经过闵州一别,他们现在,竟也能坦然提及此事了。
念及此,纪温闲不自觉心胸开阔起来,神色渐渐明朗几分。
少顷,甚至与他笑谈道,“别以为少了个情敌,你能高枕无忧。”
“小月牙可是多了位守护者。不想我当初在闵州的话成真,就好生待她。”
顾清宴亦笑意盈然,望着他笃定道,“弯弯不需要守护者。她有我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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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狱中。
邬老太君见到了顾太夫人。
没了锦衣华服,一身囚衣的顾太夫人,白鬓微乱,眼窝深陷,尽显老态。
她看着邬老太君冷笑,“怎么,虚伪大半辈子,这会儿倒装不下去。舍得出你那佛堂了?”
邬老太君坐在狱卒搬来的椅子上,裹了裹披风,并不理会她的嘲讽,“邬梅儿,你以为不承认做过的事,旁人拿你没辙?你错了,这里不是当年的邬府,也不是当年的忠勇候府,这里是大理寺!”
邬老太君嗤笑道,“你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早叫宴儿查了个底朝天。当年你是如何调换二皇子母妃准备的药物、又是如何结识蛊师的,难道都忘了不成?!”
茫茫人海,寻找幕后黑手无疑大海捞针。可一旦确认了嫌疑人,反向推导求证,对顾清宴来说并不难。
毕竟顾太夫人的手段,算不上天衣无缝。
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宫廷落水案,是二皇子母妃所为没错,但二皇子母妃不知自己遭人算计,实则药物暗中被转换,她成了借刀杀人之计的背锅侠。
而当年顾太夫人曾无意间随手救过一蛊师。那蛊师是名巫族叛徒,无处可去,隐姓埋名留在了她身边。
得知顾太夫人欲杀一人,蛊师遂提供双生蛊。欲借落水,掩盖蛊发时的寒症,神不知鬼不觉要了顾清宴的命。
谁能想到,当年的旧案会有如此隐情。下手之人,竟是同出顾府的一脉。
再闻旧事,顾太夫人眸光赤红,咬牙切齿道,“谁跟你辅国公府是一脉?当年你辅国公府风风光光,可曾拿我忠勇伯府当过自家人?!”
辅国公府先出了一个随圣祖爷和乐侯南征北战的辅国公,再出了个与先帝私交甚笃的护国大将军,眼见又来了个与太子手足情深的神童。
相比忠勇伯府的江河日下,女儿在宫中如履薄冰,辅国公府的满门荣耀,声势愈重,如何能让她心里痛快!
“同样姓邬,凭什么外人能尊称你一声邬老太君,而我,却只能是顾太夫人?”
顾太夫人嫌小木凳坐着,平白在邬老太君面前丢了气势,起身踱步道,“邬兰儿,你以为你能一生荣耀?做梦!”
“你以为,顾清宴那小子命大,那么冷的水里都能活下来是一件幸事?哈哈哈,你都不知道他活的有多可怜。”
仿若再无顾忌,顾太夫人肆无忌惮起来。
她带着几分恶意的炫耀笑了笑,“神童成了个病秧子,小小年纪又失去父亲,先帝因而顾念几分。当年我女儿假意照拂辅国公府,果不其然,顺利晋升四妃之首,封号为贤。”
“而你这孙儿,记着这份所谓的恩情。多年来,替亥儿谋划不少。还真是感人肺腑啊。”
见邬老太君脸色难看起来,顾太夫人顿感快意,假惺惺叹了口气道,“可惜到头来,他就跟只蚂蚁一样,任我拿捏,命薄的很。”
“哦对了,你不会以为有了蛊尸粉,顾清宴就能活下去吧?”故作疑惑后,她蓦地仰头大笑起来,“嬷嬷已死,巫族隐匿,世上再无人可解双生蛊哈哈哈。”
邬老太君骤然起身,指着她怒道,“邬梅儿,你的良心,是被狗叼走了不成!”
“宴儿当年还是个孩子啊。”
“是一个软声声唤你姨祖母的孩子。”
“那又如何。”顾太夫人止了笑,狠狠瞪着邬老太君,“要怪,只怪他不该出生在辅国公府,不该是你邬兰儿的孙子!”
“当年,是你自己不愿嫁顾家长子,嫌他是庶出。老侯爷去世后,你将我夫妇二人逐回废旧祖宅。”
“这辅国公府,是你曾看不起的那人,是我的郎君,用一身军功换来的。”
“而我辅国公府三代皆为英才,那是教养有方。”
“邬梅儿,你的嫉妒心太可怕了。”
见她嗤之以鼻,依旧执迷不悟,邬老太君摇摇头,转身离去。
“善恶有报。你做下的孽,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