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东门开。
叶弯弯身着黑衣,与罗行虎一同混在罗刹卫中,杀出城去。
拂晓未至。城楼上,灯火昏黄。
“既然这么担心,为何还要让她去送信?”
罗刹卫个个背着密使信筒,但叶弯弯才是真正的密使。这事丘扬知道。
正因为知道,他才愈发不解。
人还没离开呢,旁边这位都快站成望妻石,怎么就舍得送走?
顾清宴望着下面短兵交接的一团团黑影,扬了扬唇。
即便没那抹红衣,他依旧能认出他的小姑娘。
“弯弯爬屋顶发呆,我都担心她冻着。”
“但她喜欢。”
“我可以叮嘱她带软垫,备热茶,烧炭盆。却不会去阻止她爬屋顶。”
“送信亦是如此。”
一切他早已安排妥当。
东门紧闭,城墙未毁。张老贼安排在这外边的人马虽多,却不会是药人。
而这个时辰,混在罗刹卫之中出城。换去红衣,张老贼的人也不会发现她。
再以罗刹卫送密旨往九州作掩饰,杀回马枪直捣黑老巢穴。定能分散张老贼的视线,确保小姑娘顺利离开。
待张老贼发觉不对,罗刹卫已杀他个措手不及。届时战事迭起,张老贼未必有太多精力去追杀小姑娘。
是以她这一路,会有波折,但无险境。
“阿宴你变了。”
单身汉没事找什么刺激,丘扬抹了把脸,摇头道,“以前你可没这么…情啊爱的都挂在嘴边。”
城楼下,众人已趁机四散。
小姑娘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顾清宴瞥了他一眼,“所以我都快成亲了,你现在还单着。”
丘扬,“……”
他就不该开口找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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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旨送达各州尚需时日。
可张义恩的先锋军就要来了。
而张义恩,也没了拖延时间的必要。
黑压压的禁军药人,从三道城门大举进攻而来。
跟在顾清宴身边的工部尚书,看了看城楼两侧投石机,瞥了瞥城门下方,嗓子眼发干。
当初筹备亲政大典,大人暗中交代这些事时,他还摸不着头脑。
如今,如今晓得了用处。
他可盼着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顾清宴目光紧盯城下,测着禁军离城门的距离,挥动令旗喝道,“放!”
投石机旁,士兵迅速点燃加长引线的铁弹,抛掷出去。
铁弹准确无误向药人所在坠落,“嘭”的炸响。
与此同时,其他两道城门相继传出响动。顾平和丘扬也动手了。
雪花,泥土,木料,伴随着残肢断臂炸飞。
轰隆过后,露出一道壕沟。
极深。
壕沟里外,到处是断裂的木架,长板。
工部尚书松口气之余,注意到药人,面露骇色。
只见那些侥幸躲过壕沟,大多缺胳膊断腿的药人,死命往城门口扑。
哨声起,他们又改为往回奔,一个接一个掉落壕沟。和那些还没死的药人一起,在下面扒拉着往上爬。
而避开铁弹和壕沟的其他药人,在哨声之后,如潮水般退去。
场景无声,却看得人心里发秫。
“大人,这……”
顾清宴面不改色,再挥令旗,“放!”
那么深的壕沟,自然没有再爬上来的可能。但这种关头,容易动摇军心的东西,不能留。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彻帝都。
百姓惶惶不安,京兆尹刘青私下早得了消息,有条不紊安排下去。
出告示,击锣鼓。
一番动作下来,过去小半日。
刘青又匆匆带着石匠赶到城门。
药人暂退,火器震慑,加之壕沟相阻。
修补城墙的东风,来了。
刘青心生感慨之余,抬头正瞥见城楼上那道身影。
那道仿佛扛了千斤重担,身形单薄,却脊背挺直的身影。
压了压眉峰,叮嘱过砌砖补墙的石匠几句,刘青便寻了上去。
顾清宴早有听到凿石动静,见他上来,瞥了瞥城脚道,“辛苦刘老。”
“不敢当。”
顾清宴眉间似有隐忧,刘青疑惑相问,“大人料事如神,一切都在按您的部署进行。为何大人还这般忧心忡忡?”
“张老贼老谋深算,不会坐以待毙。”
顾清宴负手,眺望城外,“真正的守城,要开始了。”
不再是小打小闹,也不再是试探。
而是双方斗个你死我活的攻守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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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警戒欲严。
投石机严阵以待。
顾清宴,丘扬,顾平,赵总兵,各自镇守四道城门。
是夜。
城外有了异动。
士兵探查过后回禀情况。
却是张老贼安排人运了泥土过来。因距离超出弓箭和投石机射程,一时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灰羽陪在身侧,犹疑道,“主子,莫非他们是想填壕沟?”
怎么填。
一过来不就被射成筛子了吗。
“必有后招。”
顾清宴抿了抿唇,“给阿扬他们传个口信,务必小心戒备。”
“喏。”
除东门外,同样的场景,另两道城门外也有发生。
显然对面运泥土目的所在,壕沟无疑。
而顾清宴他们,很快也看到了对面是打算怎么填壕沟。
数道人影朝城门而来。
个个两手拎土,动作迅疾。
箭雨飞城而下,那几人不闪不避。而射向他们的箭,通通触之落地。
顾清宴瞳孔微缩,令旗手势变换,沉声喝道,“放!”
微弱火光划过半空,炸响在城楼下。
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