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中市某地公墓林;秋风催动枯草落叶,似蝴蝶翩翩,在寻找栖息之地;不远处,谷荻草峭立如刀,就像秋风中的哀乐队低头呜咽,让人不由得悲怆凄凉。
一个凄婉的声音在某个角落不停地辗转回旋,足以闻者落泪,听者伤感。一阵凉风穿过,就能很清楚觉察,这声音源自一个身穿孝衣的女子,声音不大却撼天动地。
“果红,回家吧,家里大事小事都指望着你,你已经三天不吃东西了,如何受得了?”原来还有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子站在果红的身后,但却保持一定距离,对正念诵《祭父文》的果红怯懦地说。
祭文是果红自拟的,类似铭旌,尽叙思念之情,悼念逝去的爸爸。
农村的女孩子,只要不举行婚礼仪式,传统的叫法就还是女孩。在父辈的眼中,结婚证倒是其次,举行了仪式才算是正式结婚,所以尽管果红已经领证了,但仍是“老”女孩,为此,爸爸出殡甚至没有让男方家人前来。
果红已经27岁了,在农村,这个年龄早就是孩子的妈妈了。
果红没有理会这个男人,是不是太没有礼貌?再或者是因为悲伤过度,忘记了爸爸教导的彬彬有礼?不过稍加用心,就应该发现都不是,而好像无视他的存在;或者除了自己的爸爸,在果红的眼里一切都已经化为乌有。
男子似乎不敢多说话,欲言又止。果红把藏着故事的祭文念了无数遍,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乍听,果红似乎已经麻木,在做机械运动,反复的诵读似乎是不知疲倦的复读机,却又让人撕心裂肺。
除了催人泪下,她还不时的给火池添纸,延续香火;果红读第一遍的时候声音并不大,除了颤抖,就像在读给自己听;但到了现在,果红的声音已经满是悲怆,回声不断,竭尽全力却又极度压抑,梨花带雨的脸上画满了绝望的音符!
她已经不是在用嗓子发声,而是用灵魂低吼,声音低沉而又高亢,让男子惊魂,连头发梢也在颤动,直到心灵深处。
“表妹,求求你了,回家吧……”男子再也忍不住,又一次哀求果红:“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姑姑表弟怎么办?又怎么让走了的姑夫放心?”
已经很明朗了,男子是果红的表哥,舅舅的儿子;姑表亲,砸断骨头连着筋,难怪男子也如此的哀伤。
表哥夏雨生,其实比果红大不了几岁;果红小的时候,就是夏雨生的跟屁虫,而夏雨生也非常喜欢粉嘟嘟的小表妹,觉得果红白里透红,与众不同,所以特别宠着果红。
果红在烧纸,一直不回头,或许充耳不闻。果红念祭文的声音终于小了下去,嘴唇蠕动,但显然并没有停止,可能是累了。
也许,果红在烧纸的余烬边,是不是觉得些许温暖?夏雨生忽然这样想。夏雨生又一次闭嘴,他知道自己的劝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不可能如醍醐灌顶,顶多是蚍蜉撼大树。
今天是果红爸爸的七日,一般在烧七日的时候,非特殊关系不需要参与,一家人烧点纸就可以了,夏雨生作为外戚可以不来。但夏雨生的爸爸说:我们家对不起果红,你就去吧。
(这是一个值得怀疑的疑问:为什么说对不起?)
于是,夏雨生就来了,虽然夏雨生的到来起不到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