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夙尤说：“言衡，哎，你别生气嘛。我都是开玩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言衡低下头，声音沉沉得像是从胸腔发出的。说着，他抬起头，一双眼带着迷茫看着她，“我算得了天下事，可是却分不清你究竟是开玩笑还是说的真话。”

言衡认真伤心起来了，夜夙尤又觉得不忍起来。她是个不示弱的性子，悲伤难过在她这里也都是笑笑过去了，仿佛什么事都不上她的心，不过她也有心，是红的，热的，不是块铁疙瘩，她也有心尖上的人，现在这个人就是言衡。

心里想着，夜夙尤手上也就有了动作，她一手绕过言衡的腰，搂住他，说：“你怎的总是不信我？我何曾为过一个旁人如此用心过？我为谁这么跑南跑北，跑到战场吃土去过？我都为你巴巴地跑到淮楚山去找傅玄了，你再不信我，实在是太伤人心了。”

言衡忍不住笑出声，末了又十分无奈地道：“分明是你先胡说八道惹我生气，怎么反倒怪起我来？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夜夙尤坐在他怀里，两个人脸贴得极近，言衡一低头鼻子就能蹭到她的脸，就能闻到她衣领中飘出的阵阵清香。夜夙尤不用香料，那个味道显然也不是香粉什么的，仿佛是这个人天生身上就带着的，极淡而清雅。神志坚定的言世子闻着那味道，居然觉得有些醉。

“夙尤不用香粉，怎么这么好闻。”

夜夙尤低头问了问自己的味道，疑惑道：“有味道吗？我怎么闻不到。”

言衡笑而不语。

夜夙尤闻了闻，又趴到了言衡身上，言衡微微低头看着她丝毫不顾形象地在他身上闻来闻去，然后抬起头来问他：“你身上怎么也有了那股子提神醒脑的香料的味道了？”

言衡叹了一口气，颇有些难过地说：“唉……宫里事情多，有时候晚上熬到很晚，还没等躺下阖眼好好休息一番，又要起来去上朝，听着那些大臣们说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然后还要争吵一番，真说到正事，一个个又都哑了火，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肯出头。我有时候也觉得，实在是有些累。”

夜夙尤起初听着还觉得奇怪，平日里云淡风轻的言衡居然也会有这诸多抱怨，但是听着听着，她也大概明白了，言衡纯粹就是哭惨博同情，非要她安慰两句才好。鉴于刚刚他被自己气得那样了，夜夙尤觉得这回就顺遂他心意一回吧，于是说道：“在其位谋其政，不坐上这个位置便无法体会它的苦。你若是实在累了……回头我替你揉揉头如何？”

言衡显然被她这一句话哄得很好，眉眼都笑开了。

两个人这样共乘一骑走了许久，后半夜里夜夙尤才回了自己马上。这么悠然地走了一晚的路，夜夙尤恍惚觉得，这个言衡与平时有大不相同，但又实实在在的是他。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们才终于到达了陌城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