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瑛过来给张氏帮忙,接梳子递簪子递玉冠,把贾赦的头发绾好了。
张氏有抓过一盒面脂,“夫君,这个没有味道的,略略抹一点儿吧。”
“不抹,哪有大丈夫调朱弄粉的道理。”贾赦一口否决。
“看你这些年弄得脸『色』多不好。”张氏温婉劝着。每次回来都是不抹,得劝到烦了,才肯。唉!比孩子还难哄。
“父亲,您就当为母亲喜欢啊。抹点儿吧,抹吧。”
贾赦拗不过母女相劝,终于还是依了张氏。
都收拾好了,贾赦站起来说:“走吧,去荣禧堂,你祖父也该回来了。”
贾代善下午回到兵部,听说长子去觐见圣人了,就无心在兵部多留了。奈何大景四处用兵,他这兵部尚书的事情还真是不少,等他都处理好了,也到了落衙的时辰了。贾代善派人往东宫送信,等了贾瑚一起也才回到荣国府。
父父子子好一番见礼后,全家人高高兴兴地用了一顿团圆饭。
饭后,贾代善把所有仆从打发了,径直问贾赦:“恩侯,你今日面圣,圣人怎么说?”
贾赦扫一眼屋里的人,儿子大了,该知道这些事情;女儿以后做太子妃,也该早些知道这些事情;妻子也该把自家的态度,传话过去给大舅哥;母亲,唉,还是让她早点知道好了,这个归父亲和她讲明白吧。
“父亲,圣人说太子择了我的女儿做太子妃,他不得不召儿子回京了。”
贾代善点头,“果然不出我所料啊。”
“父亲,儿子回圣人说明白。”
“明白什么?”史氏被丈夫和儿子弄糊涂了。
贾赦缓缓说道:“瑛儿进宫之前,父亲会致仕的。母亲,儿子大概在兵部会有一个散职。”
史氏倒吸一口冷气,“致仕?散职?”
贾代善微微颌首,看向贾瑚。
“瑚儿,你可知道这番是为何吗?”
贾瑚想也不想开口说道:“妹妹进宫为太子妃,祖父在京为兵部尚书,父亲在外手握重兵,大舅舅身为刑部尚书。荣国府但凡不想谋……”贾瑚伸手往上一指,继续说道:“祖父和父亲只好退下来了,大舅舅和二舅舅就无妨了。不然等皇家出手,就是妹妹能不能保住都难说呢。”
史氏惊呼出声,她磕磕巴巴地问荣国公,“老爷,怎么怎么会……”
张氏也抓住自己丈夫的衣袖,向儿子投以探寻的目光。
贾代善敛气凝神,缓缓说道:“荣国府跟随太/祖打天下,从立朝就握有军权。跟在太上收了北静王府和镇国公府的军权之后,成为大景再一个握有军权最多最久的,再不退,皇家会担心军队被贾家把持了。更怕太子妃生了太孙之后,挟持了朝政。”
“皇家选了瑛儿做太子妃,是给我们荣国府留路,让我们父子体面地交出兵权。”贾赦跟在父亲后面补充了一句。
史氏这些年因丈夫位高权重,在京里重来都是受人奉承的。听得丈夫和儿子要上交实权,禁不住泪水涟涟。
“老爷,那我们以后岂不是和那些只有爵位的人家一家了?”
没实职,就是个郡王也不过是大家虚虚地敬着罢了。
听到史氏提了爵位,贾代善心一横,索『性』一块办了才好。
“史氏,你明儿把荣禧堂收拾出来,我们搬到后面的荣庆堂去住。荣禧堂腾出来给赦儿夫妻,东院重新整饬整饬,给瑚儿娶亲用。”
“老爷?”史氏满是不赞同,自己搬去荣庆堂,就是向外宣布自己要养老了,这意味着自己要把管家的权利交出来了。
“为夫明天会上折子,爵位该由赦儿承继了。赦儿这些年在北边立功不少……”
贾赦明白父亲尚未说出口的话,就是没有荣国公世子的爵位,凭自己立下的功劳也该有个伯爵以上的。
史氏被丈夫的一连串安排震呆了,她呆呆地听着丈夫和儿子、孙子说话,每一句话都听到了,连在一起就一个字也没明白。她不懂为何丈夫要致仕,为何儿子要成为虚职了。
和她一样也不懂的还有张氏。
“恩侯,瑚儿,这两年你们父子好好教导瑛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有三十年,荣国府仍旧还是京城的第一流世家。”
隔日贾家祖孙三人与皇家祖孙三人一起用午膳,贾代善提出致仕、爵位也让与长子继承。
太上与圣人一对眼神,太上开口说道:“老贾,你为大景、为朕辛苦『操』劳了一辈子,朕记得你的救驾,记得你的功劳,所以才破例让你原位承爵。恩侯的字是朕取的,原想让他承继侯爵,就是殊恩了,而今……”
太上的心头涌上万千唏嘘,太多的话,在荣国公父子这些年的兢兢业业和赦赦战功之前,说不出去了。
圣人安抚地拍拍太上的手臂,接着开口,“以恩侯这些年的战功,封爵为侯也不差多少。父皇,儿子有意让恩侯承继荣国公爵位,您看可好?”
太上点头,“恩侯再承一代荣国公爵位也恰当。”
贾家父子大喜,立即大礼叩谢太上、圣人的殊恩。
坐在一旁的太子,看看贾瑚静默无语,思想起贾瑛含笑的美眸,他心生感慨,荣国府果然识进退,如此这般,堪比杯酒释兵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