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人是少年时的日子都是过得飞快,对轩辕琲来说,却不是如此。自公仪绯回了汉国,她每日都淹没在了无数课业中,且不说如今谢太傅只剩了她这一个学生,自然是成日在无涯阁只盯着她,就连聿清临,也是突然在那日刘出和雁夫人的婚宴后转了性子,一改往日的慵懒,变得兢兢业业。
聿清临不闲着的后果,就是随时随地都会找轩辕琲比试上一场。不过,与其说是比试,也实在有些勉强,毕竟,从头到尾,也只有轩辕琲一人出手,聿清临,从来都是灵活地躲闪,他答应过轩辕琲,能赢他三场,就能出师。
可是,自轩辕琲七岁起开始随他习武,两人之间的大大小小比试不下百场,轩辕琲却是从来都未赢过,更难以启齿的是,每一次,聿清临身法灵动轻盈,躲躲闪闪,她甚至连片衣角都没碰到过。
不过,要她身着精铁重甲,还在手腕脚腕上各束上了铅腕,她觉得,自己还能跑起来,已经超乎寻常了。
“铿!”手里的齐眉棍被轩辕琲再度丢掷在了地上,这是今天的第三回。
如今邺城已到了初夏,暑气是一日盛过一日,轩辕琲她一身累赘,又是在烈兵堂的院子里追逐了聿清临许久,惹了一身的汗,更是口唇焦躁,难免她是不耐烦了。
“嗯?半途而废,可不是你该有的念头……”坐在屋顶上,一条腿支着,聿清临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折扇,轻扇而生凉,脸上,却不见有任何神色变化,这一来,倒颇显得他有些严厉。
轩辕琲听聿清临这样一说,连头也没抬,只顾着将身上的铅腕同甲胄一件件解了,悉数都丢在了地上。
“皇兄让谢太傅好好管教我也就算了,你个芋头为何也要在我的武学上这般认真计较,玄国这么太平,就算是要行军打仗,也不见得会让我领兵出征!”
叉着腰,轩辕琲和聿清临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在轩辕琲这样问出后,良久,二人之间只余沉默。
对峙了半晌,聿清临起了身,将手中的折扇也随手插在了腰间的衣带上后,他便轻巧地从屋顶上翻落而下,驻足而立在了轩辕琲的面前。
“你,你想做什么?!别以为你武功比我好,又是无涯阁的夫子,就能以大欺小教训我,我可不怕你!”
因着聿清临一连向她走了几步,离着她近了许多,又是一脸冷漠的神色,轩辕琲误会了,连忙从地上拾起了那齐眉棍,在身前一横。
“轩辕琲,我问你,什么叫作天下?”
“天下啊?唔……嗯……苍宇之下,即为天下。”轩辕琲挠了挠头,她依稀记得谢太傅曾经教过她一段有着“天下”二字的书,可这个时候,她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胡乱诌了一句。
听到这个答案,聿清临阖上了双眼,又是开口问出了他第二个问题,“那何又为国?”
这一次,轩辕琲记起来以前背过的功课了,她成竹在胸地昂起了头。“国者,邦也!”
聿清临微微颔首,像是满意了这答案,可他那一双眼睛仍然阖着,他又问出了第三个问题。“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你觉得,若要百姓安居乐业,又该如何?”
“唔……芋头,这问题你该去问皇兄,为何要问我?”轩辕琲蹙起了一双柳叶眉,心下觉得聿清临莫名其妙。
果然是在康王府那日请了病假后就变得有些不对劲,莫不是他病还没好?
被反问了一句的聿清临睁开了眼,手里又从腰间抽出扇子,打开来,不紧不慢地扇动。“康王殿下,我没病,在你回答完我的问题之前,我是不会回你的疑问的。”
心中所想被点破,轩辕琲小小吃惊了下,恍惚间她突然想起了她之前曾见过聿清临的事情,一次是在花灯会,一次是在风雎阁!
“轩辕琲,我的问题似乎和你现在所想,没有丝毫的关联,你只要回我的问题便是。”浅浅一笑,聿清临将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又是转过了身子,自己也是小小庆幸,他还以为,面前的这小丫头想起了她在止水峰的事情。
大概知晓眼前的人或许是清楚,也或许是不清楚自己女儿身的身份,轩辕琲不由得有些提心吊胆。
可是,他没有提这件事,或许,他是不知道呢?
“安居乐业?我觉得现在就很好啊!玄国少有战事,这几年又是丰年……”轩辕琲想到什么说什么,一边探了探头,希冀着能看到聿清临是什么神色,她还抱着一丝丝侥幸,也许,聿清临真的不知道她是个女儿家。
“嗯,不错……今天就到这个时辰吧。”
终是听到了回答,聿清临点了点头,没有转身,而是扇着扇子,缓缓走向了烈兵堂的外门。
“喂!芋头!你还没回答我呢!”
已走远了的聿清临听到这话,停了一下,双眸,扫过了手中被他化成了一把折扇的竹方却玉。他偏了偏头,眼角余光,正好看见轩辕琲还叉着腰,一脸懵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