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玄国那边传来了消息,王爷和长乐公主已经被放了出来,前些日子已经启程回转梁国。齐王轩辕理率军不日也将到达临川,依臣之见,恐怕就是要等着王爷和长乐公主回来梁国后与汉君联手开战。”
与临川边营仅又几里剑碑相隔的梁国兵狱大营内,夏正韬一边用着一块染血的绸缎擦拭着手中的佩剑,一边好似漫不经心地听着军师的汇报,同时在他的脚下,还踩着一个刚被笞刑伺候完,全身染血的兵士。
“还有吗?”
夏正韬悠悠脱口而出,擦拭完了剑身的一面,这边手里又换了一块干净的绸缎,从脚下的兵士身上蘸取来了血,继续擦拭起了另一面剑身。
军师看得有些心惊肉跳,虽然他知道梁国兵狱里一向军令如山,赏罚分明,却也没想到这太子夏正韬将这话奉行到了几乎残暴的程度。
“回殿下,探子也有传来消息,玄国太傅府罹难,除了此次随军出征的谢瑾,无一幸免,大理寺放出消息,说是流寇作乱。”
听到了这个消息的同时,夏正韬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换过了另一块干净的白绢,与之前不同,他这次是蘸了一手的滑石粉,继续擦拭起了剑身。
指腹感受到了剑身在隔着一层白绢传来的温热,夏正韬这才嗤笑了一声。
“呵!常听父皇取笑那玄国的天启广帝是被苏毗国的王女背叛,才得了轩辕珷这么个便宜儿子,依吾看来,这轩辕珷自毁长城,坑杀忠良的本事,比起他老子也是不遑多让。”
军师连连赔笑,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了夏正韬还踩着的兵士,透过了一道道血痕和凌乱的发丝,他突然认出来,这是先前由他派去被软禁在了长乐公主府里的夏正德和夏婉身边的一个细作。
那时候,夏正韬吩咐过了他,挑上几个身手不差的派去玄国,混进长乐公主府,倒不是为了伺机救人,而是为了“看住”夏正德和夏婉,让他们两个老老实实地待在玄国。
眼下,玄国那边悄悄把那二人给送了回来,自然是要借机说夏正德和夏婉潜逃,以此开战。
军师脑子里各种杂乱无章的想法转个不停,最后全都胡乱地搅在了一起,渐渐地,他觉得那地上半死不活的兵士和他长得非常相似。
不,是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不,就是自己,是自己躺在那里,即便不是现在,迟早他也会躺在那儿!
“军师大人,如今才不过九月,你已经冷到发抖了吗?”
夏正韬说着,换过了第四块白绢,开始为自己的佩剑上剑油,不同于一般将帅乃至普通兵士所用的牛脚油和马油,夏正韬用的是山茶油。
“哈……殿下说笑了,微臣只是在想下一步的计划,听闻临川康王府内人士已经在回返邺城的路上了,既然如此,殿下可要派人捉拿,挟为人质?”
军师的脸上又是一阵堆笑,他看见夏正韬已经擦好了他的佩剑,光亮亮的剑锋被他放在了脚下那兵士的喉咙处,兵士惊慌异常,连连紧张地咽着口水,喉结一上一下,就在那剑尖下来回游走。
“滚吧!吾刚擦干净的剑,还不想在杀掉一个玄国人前就先沾上一个梁国人的血!”
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兵士顾不上一身伤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太子的营帐。
这边夏正韬将剑也收回了剑鞘之中,转身坐下,看了看面前铺平的疆域图,这才朝着军师摆了摆手。
“玄梁交战已是必然,眼下挟持两个对轩辕珷无关紧要的人也是白费力气,比起这点小事,你该想想那两个还在半路上的蠢货!”
说到这儿,夏正韬一时怒上眉关,重重一掌拍在了面前的疆域图上。
他夏正韬可不似他这同父异母自小锦衣玉食长在宫里的手足夏正德,他从小就是被梁帝扔在军营里长大的,年纪渐长后梁帝更是索性把军务都一股脑儿都丢给了自己。
哪里像长于梁宫妇人之手的夏正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是让他和那个夏婉多忍耐些时日,这便忍不住了。
至于那长乐公主夏婉更不必说了,在宫里时就成日围着几个皇子们转,他偶尔回宫处理军务,这夏婉就像苍蝇似的天天守着他的寝殿大门。
打心底里,夏正韬实在是看不惯这两人,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源于尚武信念的对两个废物兼蠢货的深深厌恶。
“那……殿下可要派人中途劫下王爷和长乐公主?前些天宫里也派人传来了皇上的口谕,陛下下令让殿下您把王爷和长乐公主安然无恙地送回……”
一边说着,军师的身体一边仿佛不受控似地抖成了筛子,他知道他说的这些无异于火上浇油,可这口谕已被他押瞒了好些天,若再不说,只怕最后追究起来,自己的失职罪责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