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概念,你们可能在很多犯罪题材的影视作品里见到过。
学术用语我就不再赘述了。
通俗易懂地讲,是很多行凶者,特别是连环杀人犯都会有的情结。
那就是希望被阻止。
这种想法可能不会流于表面,大多被潜藏在人的内心深处,然后不由自主地做出暴露的举动。
譬如特意给警方留下线索,或者是在凶案现场,纠结地写下一串有几率被破解的暗号。
还有,就是在行凶前给警方或他人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要杀人了……
他们渴望解脱,却又说服不了自己,才会催生出历史上形形色色的戏剧性缉凶。
有人把部分行为解释为“杀人者对法律的挑衅”“一种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的感觉”,这也不无道理。
但要我说,以我学术自钻研后的角度,他们最大的动机仍是希望被阻止。
白泽在如此疯癫的情况下,把电话打给了我。
或许就是他的潜意识里,觉得我可以说服他,阻止他。
前面一个月佯装的倾心治疗,加上歪打正着的效果,让我赢得了他的信任。
问题是,以我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服得了他吗?
我想着,一瘸一拐地走在派出所后面的小路上,他刚刚说他还打算杀更多的人,我没有回答,话筒里便只剩嘈杂的电流声。
他就要挂电话了,直觉告诉我。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挂掉电话,白泽就会行凶,毫不迟疑地。
这也是他给我打着通电话的原因——渴望有人在最后一刻阻止自己。
或许白泽自己都没有认知到这个行为背后的原因,但它确实是这个原因。
我得快点说点什么才行,不管怎么样,在想出办法之前,把时间继续拖下去。
“喂你,千万别做傻事啊。”我生硬地尝试道,表现得就像是“心理咨询师”的反义词。
没办法,实话说,我现在的大脑仍处于十分混沌的状态。
万恶的酒精作用。
但好歹是被逼醒了不少。
“白泽,你听我说,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如果你觉得自己是,是一个天生的变态……你是这么认为的吧?有杀人欲望的变态狂——”
在我费劲说的当间,话筒那头仍是只有电流声,白泽没有回我一句话。
咳嗽,鼻音,呼吸,我什么也听不见。
“每个人都有阴暗面,你不必……因为每个人都有……”
我的舌头开始打结,同时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往回走——派出所就在眼前。
那面朝路口的窗户里,两个值班警察端坐着,正在百无聊赖。
电话里还是没有一点声音,有一种接通了月球表面的错觉,那份死静,加上些许规律的呲呲声,很是恐怖的迷离感。
我担心白泽早已把手机扔在哪里,走出躲藏的房间大开杀戒去了。
“这不就是你原本追求的效果吗?”魔鬼问我,质问句。
是啊。
我站在派出所的路对过,和窗户里的一位民警四目相接,我们对视了一会,最后,忘了是谁先把视线移开,好像是我。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这不就是我原本想要追求的效果吗?
让白泽失去理智,做出惹火烧身的举动。
他得为发生在哥哥身上的事付出代价……
我不自觉地想起那几个夜晚,我把一个个药片磨成粉末,化成浓缩汤汁,坐在书桌前,极细心地分好量。
然后一再提醒自己,这不是一件正义的事情,但却必要完成。
现在,不是我准备的药剂,而是他自己搞疯了自己,那岂不是可以毫无责任地坐享其成了?
只消现在挂掉电话,等着白泽把利刀依次刺进那一家三口的胸口。
不行,我告诉恶魔,同一个错误不能犯两次,尤其是这种天大的错误。
我得弥补自己缺角的良知。